第七章 紫 荆(第6/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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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士立或汉会成员在1840年代撰写、散发了五十种以上的小册子,每一册都只谈一个主题。有些小册子从《新约》摘录段落,并稍加解释:“清心的人有福了”,“为义受迫害的人有福了”,“纵欲的人不得上帝的宠爱”,“爱邻如爱己”。有些册子说的是基督信仰中的某些特定问题,如忏悔、祈祷、耶稣的爱、复活、永生、上帝对世人罪恶的原宥。有些册子处理《圣经》中的特定章节,如《创世记》第3章有关亚当和夏娃堕落和被逐一节,《约翰一书》第1章有关耶稣给世人带来光和喜悦:

我们将所看见,所听见的,传给你们,使你们与我们相交,我们乃是与父并他儿子耶稣基督相交的。我们将这些话写给你们,使你们的喜乐充足。(《约翰一书》第1章3—5节)

郭士立还精心选了一些段落,如《保罗达罗马人书》开头,传达旅行和传福音的讯息:“无论是希利尼人、化外人、聪明人、愚拙人,我都欠他们的债。所以情愿尽我的力量,将福音也传给你们在罗马的人。”45

冯云山慢慢深入广西山区,此时洪秀全在官禄回复昔日生活。他已倦于居无定所,再次靠教书为生,继续写他的文章,并在1845年或1846年完成了两篇。洪秀全在第一篇文章里头引了《礼记》和《易经》,说明中国曾与世界上其他地方的想法相通,以慈悲为怀,无畛域之见,无相互敌对。唐虞三代之时,“天下有无相恤,患难相救”。门不闭户,道不拾遗,“男女别途”,而举选尚德。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46

大同境界烟消云散,世间悲剧之一就在于地方意识和特殊利益的扩散。洪秀全用《易经》第十三卦中的两句卦词来印证这一点:“同人于野则享。同人于宗则吝。”47洪秀全讨论这观念的方式似乎充斥了他以往的经验:他与自家人及官禄村民的相处,以及广西之行中在赐谷村及桂平县黄家、张家碰到的问题。洪秀全写道,时至今日,世道乖离,人心浇薄,所爱所憎,出于一私:

故以此国而憎彼国,以彼国而憎此国者有之。甚至同国以此省此府此县而憎彼省彼府彼县,以彼省彼府彼县而憎此省此府此县者有之。更甚至同省府县,以此乡此里此姓而憎彼乡彼里彼姓,以彼乡彼里彼姓而憎此乡此里此姓者有之。世道人心至此,安得不相陵相夺相斗相杀而沦胥以亡乎?48
万国万姓,实则一家,皇上帝乃天下凡间大共之父也,何得存此疆彼界之私,何可起尔吞我并之念?
几何乖漓浇薄之世,其不一旦变而为公平正直之世也?几何陵夺斗杀之世,其不一旦变而为强不犯弱,众不暴寡,智不诈愚,勇不苦怯之世也?49

第二篇文章要长得多,洪秀全继续用大同不再的观念,但他主要是从历史来探讨共通美德何以沦丧的原因。洪秀全要找的是过去与现在之间的绵延,凡是否认这种绵延的解释,在本质上都是错的。“大凡可通于今不可通于古,可通于近不可通于远者,伪道也,邪道也,小道也。”50阎罗王的权力即是一例。近人有妄说阎罗妖主生死,而阎罗妖实乃欺骗亚当、夏娃的“蛇魔”也,最作怪多变,迷惑缠捉凡间人灵魂,但其力量不可与上帝之力相比。

洪秀全说,此类迷信邪说之滋长可逐代逐君追索,他以他读过的史书做了这件事。背离敬拜皇上帝之事始自少昊时,九黎初信妖魔,祸延三苗效尤。至秦政出,遂开神仙怪事之历阶,遣人入东海求神仙。嗣后,汉初诸帝求丹砂化黄金,信众神而祠之;后汉桓帝祠老聃,梁武帝三次舍身如佛门,唐宪宗恭迎佛骨。至宋徽宗改称皇上帝为昊天金阙玉皇大帝,诚亵渎皇上帝之甚者也。如此怪诞诳言,因《玉历至宝钞》而讹传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