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帕纳古里斯(第4/22页)

[1]、洛克菲勒和亨利·基辛格之间的“众所周知的友谊”,或形容他的“私人喷气式飞机”,以及前一天“借给英国安娜公主”的游艇。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难道在水泥坟墓里他竟保存了幽默和笑的能力吗?可能是这样,甚至毫无疑问是这样。但是,当我饭后继续进行采访时,阿莱科斯又严肃起来了,并神经质地咬他的烟斗。这一次我们一直谈到凌晨3点。3点半,我疲惫不堪地倒在他们为我在客厅里安排的一张床上。床头墙上挂着巴西利奥穿着上校军服的照片,镜框边上挂着金质、银质和铜质的勋章:这是他1950年以前参加过数次战役的见证。在床边的墙上挂着一张阿莱科斯在工学院工程系当学生时的照片,他那时还是中间联盟党的青年联合会中央委员会委员。一张绝顶聪明伶俐的脸蛋,没留胡子,但并不因此能帮助我揭开他这个谜。我站起来仔细察看,同时想起了在旁边房间里看到的两兄弟小时候的照片。乔治长得英俊、乖巧,有教养地坐在红色天鹅绒上。而阿莱科斯在照片中看来像只怒目而视的小老虎,站在一块红色天鹅绒上,显示出无政府主义的独立性,好像在说:“不,不!坐在那个玩意上我不干!”东歪西斜地穿在身上的那件针织衣,说明他对自己的仪表毫不在意,妈妈的责备和请求也无济于事,他还是我行我素。他还表现出拒绝一切建议、命令和干预,小小的右手自豪地、挑衅地插在腰间,左手抓住裤子上掉了一个纽扣的地方。我对着照片凝视了多久?这一点,我真的记不清了。但是我记得我的注意力突然被另一样东西吸引住了:一件正方形沾满了尘土的东西。我把它抓在手里,心里有一种揭开秘密的感觉。我发现这是一本17世纪的《圣经》,里面有一个证件说明是阿莱科斯·帕纳古里斯的财产。这个证件已有300年的历史。这里所指的阿莱科斯是曾与土耳其人打过仗的曾祖父。后来我得知从1600年至1825年,帕纳古里斯家族出了很多英雄。有的叫约尔戈斯,也就是乔治,就像1823年死于法利埃罗战役的年轻的约尔戈斯。但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叫阿莱科斯。

第二天我去波恩。当然,这不是永别。阿莱科斯送我到机场,他要我答应再回来。几天后,当他住进医院治病时,我回去了。我发现了一些略能帮助我解开这个捉摸不透的人的秘密的东西。特别是他献给我的长诗。诗题是《旅行》,叙述一艘永不停航的船只,它从不屈从于诱惑,也不感到有必要靠近港口或驶往河岸去下锚。水手们要求、恳求船长,但是他迎着暴风雨的袭击,继续驶向一盏明灯。船,指的是阿莱科斯,船长也是他,水手们也是他。航行是他的生命,这是一次只有死亡才能使其告终的航行,因为这艘船从来不会抛下铁锚。无论是温情、欲望或应得的休息都不会使它停泊。任何说理、诱惑和威胁,都不能使它回头。因此,如果你相信这艘船,珍视这艘船,你就不应该挽留它,不应该用岸上绿洲和人间天堂的幻景使它停止前进。你应该随他去进行他所选择的疯狂的航行。在他众多的矛盾中,有一点是绝对不变的。“连尤利西斯到了最后也得休息,到达伊塔卡后,他就休息了。”我读完了长诗以后说。他回答道:“可怜的尤利西斯。”然后,又给了我另一首这样开始的诗:

当你在伊塔卡登岸,
尤利西斯,你将感到何等不快?
如果你面临的是另一种生活,
那又何必匆匆到来?

我认为在医院里听他讲话的那一天,我真正成了他的朋友。后来我又多次去雅典,如果说每次都使希腊当局感到不快,那也没有办法。尽管他们不敢阻止我入境,但边防警察要我填写别人从来不用填写的表格。我在雅典停留的日子里,他们非常注意我的每一个行动。监视我并不困难,因为我住在阿里斯托法诺斯大街的住宅里,那里的电话是受控制的,还有四个穿制服的警察和不知道多少便衣警察,24小时不间断地监视着这所住宅的每一扇门窗和整条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