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新晋偶像(第5/6页)

水镜先生没有理会关羽。他的眼中没有这个世界,更别说眼前的关羽。他眼中的世界只有一个人。诸葛亮。

水镜先生对诸葛亮的崇拜可谓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水镜先生称诸葛亮自比管仲、乐毅不是侮辱了这两个人,而是侮辱了他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可以与他比肩的人物其实是另外两个人。

兴周八百年的姜子牙,旺汉四百年的张子房。鸦雀无声。水镜先生说完后,四周鸦雀无声。都被雷到了。不仅是关羽,还有刘备。

接着,在这令人难堪的鸦雀无声中,水镜先生再次见首不见尾。

他要走了,不给任何理由地走了。水镜先生轻轻地走了,正如他轻轻地来。水镜先生轻轻地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反而留下了一句话:“卧龙虽得其主,不得其时,惜哉!”

这句话让刘备站在那里傻半天。他这是说我吗?还是说这个时代?到最后,刘备终于确信,水镜先生将他和这个时代都说了,只是说得比较隐晦,很有骂人不带脏字的意思。不过刘备并不恼羞成怒,因为他心中隐约有一些喜悦——水镜先生预言他是诸葛亮的新主,这样的预言对刘备来说,至关重要。

重要的是关键词

隆中。永远的隆中。水墨山水画般的隆中。山畔数人,荷锄耕于田间的隆中。歌声悠扬的隆中。

歌是这样唱的:“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阳有隐居,高眠卧不足!”

歌声传到刘备的耳朵里,仿佛天籁之音。真的是天籁之音。因为它的歌词。淡定。从容。隐隐有大气象。

当时的刘备很有朝圣之感。他行走在隆中的大地上,很有走在这个时代心脏里的感觉:激情,澎湃,天下为公,舍我其谁。

他要去见那个叫诸葛亮的人。或者说叫神。但是,他身后的两个人却没有这样的感觉。关羽和张飞表情淡漠,对刘备的朝圣心态颇为不解。

刘备不管不顾,继续朝圣,特别是在得知这首从农夫嘴里唱出来的流行歌曲其原唱是诸葛亮之后,刘备的表情简直称得上是庄严肃穆了。

应该是怎样的才子,才能有如此的胸中锦绣?刘备渴望见到这个人。

隆中已是水墨山水,卧龙冈更是神仙府第。

流水潺潺。篱落野花。苍猿献果。老鹤守门。刘备被震住了。他站在诸葛亮家门外,亲叩柴门,正儿八经地向出来的小童如是通报:“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刘备,特来拜见先生。”

小童傻眼了。见过啰嗦的,没见过如此啰嗦的,这人到底是个什么官呢?刘备看着摸不着头脑的小童,只得气馁地跟他说,你只说刘备来访就可以了。

小童白他一眼,很有鄙视刘备智商的意思。的确,人生的很多时候,修饰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关键词。再华丽的修饰语在时间的淘洗下都会随风而去,唯一能够陪伴终生的无非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关键词——每一个人的名字。这样的发现让刘备很是唏嘘。

更让刘备唏嘘的一条人生真理是,第一次总是不完美的。他没有见到诸葛亮。这个远离主流社会的人出门远游去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归期,除了他自己。这基本上可以说是前信息时代的普遍困境:知道一个人的名字是容易的,见到他却很难。

需要缘分。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找上门去人家也不在家。

刘备只得怏怏而返。这是一次惆怅的归程。因为这样的惆怅很大程度上不在于寻人不遇,而在于下一次也不可期待。没有人可以保证下一次刘备肯定能够见到诸葛亮,甚至下下一次也是如此。对于人生来说,最大的烦恼也正在于此:满怀希望却看不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