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自古和亲诮儒者 第一节(第3/7页)

便在等候韩拖古烈一行之时,唐康还忍不住朝冀州城的城楼上看了一眼。

就在两天之前,那城楼之上,还挂着武骑军都校荆岳的人头!

“诸军震栗”!每次想起这件事,唐康心里面都会冒出这四个字来。他不敢肯定这是不是自大宋开国以来处死的最高级别的将领,但他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大宋自太祖皇帝以来,对统军将领最为严厉的处罚。

当日荆岳触敌即溃之后,不敢返回真定,一路南逃,跑到了赵州城下才停下来。这些武骑军的溃兵,御敌无能,残民有术,竟然在南逃的过程中,烧杀抢掠,赵州百姓虽然已有许多南撤,但留守的仍然不少,却不料受过辽军几次掳掠后,竟又遭了武骑军这道灾。幸好赵州知州与通判颇有智术,荆岳一到,二人便大开城门,奉上酒肉牛羊劳军,温言相待,荆岳也不疑有他,只率数十亲信进城,结果当晚被二人灌得大醉,数十人全被绑了起来,丢进牢里。然后二人紧闭城门,亲自登城守御,城外武骑军群龙无首,却也没有多少做贼的胆子,顷刻之间就作鸟兽散。赵州知州随即遣人急报宣台,石越闻讯大怒,一面给朝廷写奏章,一面就派了一名使者,持节至赵州,便在平棘将荆岳以下四十余将校全部斩了,并令这使者带了这荆岳等数人的人头,在河北诸军州“传首示众”。

大宋朝的统军将领们,可还真的从未想过会有如此严厉的刑罚。

荆岳的罪名不过三条:临敌怯懦、败军辱国、残害百姓。而他却是堂堂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而且还是统军大将。若依惯例,至多不过贬官流放。哪想到石越竟然不请旨便行军法给斩了,还传首诸州示众。

据说此事传到汴京,亦是一片哗然。

然而自东京最后传来的敕令,却是认可了宣台的处罚。皇帝不仅下旨褒奖石越,还严厉警告诸将以此为戒。枢府在真定、赵州诸府州颁下榜文,凡武骑军溃逃将士,至八月二十日前未至各官府自首者,皆以通敌论。又下敕令,荆岳以下至各营主将、副将、护营虞侯,全都归案处死,家属流三千里。

不但武骑军诸将被严厉处罚,连兵败的渭州蕃骑主将刘法也受重责,刘法被降职为从九品下陪戎副尉,戴罪军前听用,渭州蕃骑由慕容谦另行择将统领。甚至连慕容谦也未能幸免,由游骑将军降为游击将军。

可以说束鹿之败,真正震动河北的,倒不是慕容谦的兵败,而是兵败之后朝廷与宣台对统军诸将的重责。左军行营都总管司诸将中,只有两个人异常幸运:武骑军副将振威校尉王瞻虽然先败,然而事后经王瞻上表自辩,被认定所部是得到慕容谦撤兵的命令后才撤退的,他并无过错,兼之他杀敌与损失大体相当,王瞻不仅没受责罚,反而以振威校尉权领武骑军主将之职;刘延庆更是作战勇猛,射杀辽军大将,天子特旨,晋升为致果副尉,改任横山蕃军都行军参军。

但在这个时候,至少在中军与右军两个行营中,没有几个人去关注王瞻与刘延庆,大概所有的统军将领,都很难忘记荆岳那颗用石灰处理过的人头。

所有的人,都在感受着时代的变化。荆岳的那颗人头,意味着五代以来中原王朝的骄兵悍将传统,已经彻底结束。

在这样的时刻,唐康是很识趣的。他绝不会蠢到此时去触霉头。尽管他无法理解,田烈武在河间坐拥步骑近五万大军后,反倒坐视着辽主在半个河间府来去自如,竟连袭扰辽军的心思都收了起来;慕容谦就更加象是被打掉了锐气,在横山蕃军步兵抵达后,按理说他应该军势复振,有一点兴兵复仇的意思,然而他却龟缩于镇、定之间,毫无东顾之意。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辽军已经无力继续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