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自古和亲诮儒者 第一节(第4/7页)

而大宋在河北自东至西马步十三四万之众,却在行坚壁高垒之策,甚而堂而皇之的与辽人议起和来。

唐康突然很想回大名府,当面问问石越,他还记不记得他的“绝不议和”之誓!尽管他心里面也明白,凡是身居石越那个位置的人,大概都是将背誓当家常便饭的。他若去指责他们,他们自然会有另一套大道理等着回复他。

“议和!议和!议个鸟和!”唐康在心里面啐了一口,忽然一夹马肚,掉转马头,朝冀州城内驰去。

“都承!”“唐参谋!”冀州知州与通判万料不到他来这一手,慌得在身后大叫,但唐康头都不回,早已驱马消失在城中。二人转头救助的望向姚麟,却见姚麟正目无表情的望着北边,身子连动都不曾动过。

同一天。

大名府,三路宣抚使司行辕内,溪园。一座石亭之内,亭中的石桌上,摆放着各色时鲜水果与点心,石桌两旁对坐着两位四五十来岁的白袍男子,两人身后,各站着一位青衣侍从,都是低着头,叉手侍立。在石亭东边,离亭约五六步远的水池之畔,还有一个中年白袍男子,正端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垂钓。这年八月上旬的大名府,炎热并未完全消退,这溪园之内,树木成荫,清风徐来,好不清凉,若非石亭之外,到处都是身着铁甲,荷戈持矛的卫士,真让人有人间仙境之叹。

“想来子明垂相当已猜到我的来意?”坐在亭内下首的一个男子,端起面前的玉杯,轻轻的啜了一口冰镇酸梅汤,又将杯子放回桌上。他说话之时,一双锐利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坐在他对面的石越。

“师朴……”石越回视着这位与自己同为遗诏辅政之臣的参知政事、兵部尚书,默然一会,能让韩忠彦亲自来做钦差,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而如今之事,莫大于与辽国的议和,“是皇上不准么?”

“是。”韩忠彦微微点了点头,“皇上不肯与辽人议和,想叫垂相不要接纳辽使。”

“如此,皇上只需遣一介之使持诏前来,便足矣。”石越淡淡说道,“劳动师朴前来,想来此事仍有转圜。”

韩忠彦不置可否的笑道:“军国大事,有时只凭着公文往来,却也说不太清楚。故此我特意来问问垂相的本意。到底是真议和,还是假议和?”

“真议和又如何?假议和又如何?总之都是议和。”石越笑道:“苟能制侵陵,岂在多在杀伤?所谓‘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若能不动兵刀,便将辽人赶出国土,使百姓得以重返家乡,安居乐业,又何乐而不为?”

“若是如此,只恐皇上不肯答应。”

“只须是为国家社稷有利,只要我们做臣子的苦谏,皇上年岁虽小,却极圣明,必能从谏如流。”

“若两府皆不愿意议和呢?”

“这又是为何?”石越愕然望着韩忠彦,道:“只须条款合适,持国垂相必肯议和。”

韩忠彦摇摇头,沉声道:“吾来之前,持国垂相曾让我转告子明垂相:此一时,彼一时。”

“这又是何意?”

“攻守之势异也。”韩忠彦望着石越,他虽心里认定石越只是装傻,却也不得不先把自己的想法交待清楚,“八月之前,官军屡败,任谁也不能保证局势会到何种地步,议和不得不成为一个选择。但如今我军兵势复振,更胜过往,而辽人师久必疲,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中智以上,皆知辽人兵锋已止于深州,再难进半步。而我大宋却有十余万大军以逸待劳。他倾国而来,若是所向披靡,自然万事皆休。可既然奈何我不得,那就容不得他说战便战,想和便和!当年真宗之时,我兵甲不修,文武多怯懦,便有千载良机也抓不住,只好忍痛议和。可如今岂是真宗时事?御前数次会议,皆以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昔日汉武帝马邑不能击灭匈奴,最后不得不劳师远征漠北,落了个全国户口减半的惨淡结局。我山前山后诸州沦陷已久,朝廷久有规复之志。然与其做北伐这等事倍功半之事,倒不如抓住眼下的良机。既然要一决胜负,在自家土地上打,胜算总大过在别人的地盘上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