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与惩罚

教会和国家的正统原则,与那些对于非法性关系更为宽容的态度持续对抗着。不过,那些非正统观念并不容易被我们详悉。因为它们既不体面也不系统,只是偶尔详尽地载诸笔端。在诗歌与小说中,爱情被无休无止地歌颂,而情欲则往往被委婉地暗示,而非直接描述。不过,性基本上被视为一种愉悦,男男女女们都渴求着它,确实需要它,这一意涵通过无数的笑话、小册子及其他形式的通俗文体传达出来。例如,民谣《治疗绿色贫血》(“A Remedy for the Green Sickness”)就来自17世纪的一个流行观念,即女性保持处女之身太久不利健康:

一个漂亮的丰满少女

躺在她的床上喘息

她看上去绿如青草

悲伤地喃喃自语

“除非我有个健壮小伙

将我从病痛解救

否则我将无法存活

我叹息又含恨

一点也看不上现在的人生。”

大约在同时,一位英国无名作家,翻译了一篇法国的色情文字,其中罕见地以更直白的语言记录下了一个17世纪的女性如何体验与描述了她与情人的激情:

最后,我们都想纾解自己,于是他平躺在床上,火枪(即阳具)直立着,把我拉过去,而我将它插入我的阴道,晃动着我的屁股。“我在搞你,亲爱的。”他一边说,一边让我专心投入,然后迎合着我,把他的舌头伸入我的口中,对我喊着“我的生命,我的灵魂,我亲爱的小骚货”,用他的手握住我的臀部,(直到)最后那即将来临的甜蜜愉悦让我们用尽全力缠绵,直到最后那带给我们双方的极乐满足终于来临。

现实女性的直接表白在今天则更难以觅得。即便在婚前,18世纪之前的女性也极少在书信中哪怕模糊地暗示情欲,如同威尔特郡的贵妇玛丽亚·锡恩于1607年左右写给丈夫托马斯的一封回信那样,丈夫当时在遥远的伦敦,他的那封来信已经佚失。他们两人的结合不同寻常。他们第一次相遇是在1594年5月的一个晚上,在白金汉郡酒馆的一场宴会上。她从伊丽莎白女王的宫廷来,他从就读的牛津来。他们都只有十六岁。正是在那一天他们秘密结婚了,第一次共度良宵。他们的家庭是势力强大的死对头,而托马斯的父母用尽一切手段去拆散这场婚姻,然而他们的爱情坚不可摧。他们的故事可能启发了威廉·莎士比亚随后创作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写下这封信的玛丽亚,此时大约二十七岁,几年前她与托马斯才最终得以共同生活:

我最亲爱的汤姆肯,我最亲爱的小伙子:

你知道我没有,也绝不会忘记你的第一封信如何让我平静的血液涌上羞怯的脸颊。你威胁索要合理的报酬,我则反过来索要彻底的补偿,这样当我们相见时,就既有报酬也有补偿,那将一遍又一遍进行,你知道我的心意,虽然你并不理解我。

……

像一条沙丁鱼那般疯狂,像一条阿拉贡鳕鱼那样骄傲,我要用你本人在上一封信中的祝福向最最亲爱的你致意,那么再一次祝你万事如意,我最亲爱最可心的汤姆肯,我怀着比一万万万万万倍还要狂热的心情等待你体贴而淫荡的书信。

爱你并且只爱你的

玛丽亚

相形之下,莎拉·考珀夫人的婚后生活并不幸福,她在1701年写道,自己与丈夫共同生活超过了三十五年,为他生了四个孩子,“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淫荡的念头或性愉悦”。这既是夸赞自己对于性的贞洁态度,也是抱怨自己的婚姻关系。鉴于淫荡言论与行为在当时为人不齿,只有那些依靠性事(或者性剥削)为生的女性,才会对此有更多正面言论,至少以那些见诸史料的方式表达出来。例如,17世纪早期格拉斯顿伯里一个名叫玛杰丽的老鸨,为了让她手下一个年轻的女孩与男人睡觉,鼓励她说“你那地方长得很好,一定要好好利用,否则就是对自己不好,好比土地长久不耕种施肥的话,就会荆棘密布”。“别这样躺着逗我,”风月老手苏珊娜·库克躺在床上的时候,同样直接地斥责她的一个情人,“爬上来,让我好好享受。”(他随即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