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结果(第3/14页)

因此,农业发展的活跃因素是需求,是世界各城市和工业地区对食品需求的日益增长,对劳动力需求的不断增加。这两项与日俱增的需求结合在一起,遂出现了欣欣向荣的经济。经济增长促进了大众消费水准的提高,也提升了每个人的平均需求。随着名副其实的全球性资本主义经济的建立,新市场仍无处可寻(诚如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的),但老市场却方兴未艾。自工业革命以来,新资本主义经济提供就业的能力首次与其扩大再生产的能力并驾齐驱(见第十二章)。结果是,举个例子来说,英国在1844—1876年间,每人平均的茶叶消费量增加三倍,同期的每人平均食糖消费量从大约17磅增加到大约60磅。[4]

于是,世界农业日趋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由国际和国内资本主义市场所垄断,另一部分是基本上独立于资本主义市场之外。所谓的独立农业并不意味着不进行任何买卖,更不代表那里的农业生产者过的是自给自足的生活。它指的是在这片农民拥有的土地上,自然经济很可能占相当高的比例,交易行为可能局限在邻近的狭窄范围内,而这些地区的小城市粮食是由方圆一二十英里的农村所供应。这两种农业经济尽管都有买卖,却有本质上的区别:一种是向外界出售的东西十分有限,且有选择;另一种则是自己的命运是由外部世界主宰。换句话说,一种是被歉收和因歉收而必然造成的饥饿幽灵所困扰,另一种则是被相反的情况,即被丰收或突然出现的市场竞争以及价格急遽下降的鬼魅所纠缠。到了19世纪70年代,造成全球性和具有政治爆炸性的农业萧条的原因很多,世界农产品充足是其中的第二大原因。

从经济角度看,传统农业是股消极力量,它对大市场的波动无动于衷,如受波及,也会竭尽全力进行抵制。在条件好的地方,土地能使男男女女维持生计,传统农业能把他们束缚在土地上,或是季节性地派出多余人手沿着传统小路出去找工作,就像巴黎的许多建筑工地吸引了法国中部的小自耕农一样。有些骇人听闻的乡间事情,城里人根本无法想象。巴西东北部的旱灾就像降下杀人刀般,迫使足不出户但又饥肠辘辘、骨瘦如柴、与其豢养的瘦小家禽相差无几的男男女女外出逃荒;等到旱灾过后,他们又回到龟裂、长满仙人掌的故土,而任何“文明的”巴西人是从来不屑去那种地方的,除非他们要对某个住在穷乡僻壤、眼里布满血丝的救世主进行军事讨伐。在喀尔巴阡山区,在巴尔干,在俄罗斯西部边陲地区,在斯堪的纳维亚以及在西班牙[我们只举世界上最先进的(欧洲)大陆的几个地区],世界经济,也就是除了这些地区以外的现代世界,包括物质和精神两方面,对这些地区来说意义不大。时至1931年,当波兰人口统计官员进行人口普查,问波利西亚(Polesia)居民属于哪个民族时,他们根本不懂民族是什么意思,只能回答说“我们是这一带的人”,或说“我们是本地人”。[5]

市场方面的情况就更复杂,因为市场的命运既取决于市场的性质(某种情况下是取决于市场供销机制的性质),取决于生产者专业化的程度,也取决于农业的社会结构。新的农业地区有可能出现一种极端:单一经济。这是为了满足遥远的世界市场需求所造成的。这些地区的出口贸易受控于大型港口,而大型港口里的外国贸易公司又以其独特机制加剧了(如果不是制造了)这种单一经济。守旧的希腊人经由敖德萨(Odessa)控制俄国的玉米贸易,来自汉堡的邦奇(Bunge)家族和博恩家族也即将通过布宜诺斯艾利斯和蒙得维的亚(Montevideo)对拉布拉塔河诸国发挥同样的作用。当大型农牧地区的产品也到了像热带产品(如蔗糖、棉花等等)一样,总是为了出口而生产的时候(国外大牧牛场和牧羊场的产品几乎毫无例外都是为了出口,但农作物的出口产品略少一点儿),专业化的分工局势便告完成。在这种情况下,大规模的农牧生产者(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而非外国人)、大商行、买办以及代表欧洲市场和供应商的政府政策,都会由于利益一致而形成一种共生现象。美国南方拥有奴隶的种植园主、阿根廷的大农场主以及澳大利亚的大牧场主,他们对自由贸易和外国企业的热情丝毫不亚于英国人,因为他们依靠英国,他们的收入完全依赖自由出售农场里的产品,又准备不顾一切地买回他们客户出口的任何非农业产品。一旦大农场主、小农场主,乃至农民都准备出售农产品时,情况就显得愈加复杂。当然,在农民的经济体系中,由大农场主投放到世界市场(此处是尚未被占领的市场)的产品,绝对比农民投放到世界市场的产品来得多,这是不言而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