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欧洲病夫(第4/20页)

从战术上看,哈布斯堡陆军也试图效仿普鲁士。奥地利的规划人员扬弃突击战术(一八六六年被普鲁士火力撕碎的连纵队密集队形冲锋战术),换成普鲁士的火力战术。一八七五年受邀至特鲁特诺夫(Trautenau)古战场参观奥地利军事演习的一位法国军官报告道,奥地利教官以如下讲话为演习开场:“大家都知道一八六六年在此发生的事;我们的任务乃是清除并永远忘掉让我们流了那么多血却只得到些许成就的那些观点和战术。我们用散开的单位,速射的火力,取代那些老办法。”[10]

这个新战法无懈可击,但却从未真正施行。哈布斯堡王朝在取得最新科技和训练出能有效使用最新科技且足敷需求的人员上,总是慢半拍。如果未大量征募兵员,且训练他们估算射程、瞄准射击,士兵就无法发出快速且分散的火力;届时士兵将得组成受军官、士官指导的密集队形,成为敌人的现成靶子,如一八六六年时所见。在一八九〇年代的科技革命(连发枪、机枪、急射炮)之前,奥匈帝国弗朗茨·约瑟夫皇帝就表现出一种令人痛心的倾向,即总是做错事或至少未能把对的事贯彻到底的倾向。他相信为他效命甚久的参谋总长弗里德里希·贝克的意见,批准大体上流于形式的演习。一八六六年后,他有多年时间公开拥护他的骑兵队(陆军中最后一块只有贵族能参与的领域),对于一八六六年他最能干的骑兵队队长利奥波德·埃德尔斯海姆(Leopold Edelsheim)欲扬弃长矛和马刀、代之以卡宾枪和手枪的作为,一律反对。[11]

政治上,这位皇帝的作为同样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解决一八六六年战败导致的政治危机,他与国内最难缠的对手匈牙利人,坐下来谈,提出了匈牙利人千载难逢的好交易。他提议,只要匈牙利人忠于哈布斯堡王朝,他愿把五成二的奥地利领土和四成的奥地利人口,交给只占这君主国人口一成九的匈牙利人掌管。作为只占有这一半奥地利领土的匈牙利人来说,他们只需负担帝国中央政府税收的三成。[12]

马扎尔人于一八六七年实质上脱离了一元化的奥地利帝国,在外莱塔尼亚重振将与维也纳没有直接关联的“匈牙利王国”。根据这位奥地利皇帝的实际头衔,他是匈牙利国王(也是波希米亚、克罗地亚、加利西亚和帝国其他地区的国王),但在一八六七年折中方案之前,这些头衔始终被视为百分之百的虚衔,因为它们名下的领土只是省份,而非王国。但这时这位皇帝则不得不认识到,匈牙利王位比其他王位都重要,连奥地利王位都比不上。布达佩斯能向维也纳提出各种要求,但维也纳不得向布达佩斯提出任何要求。自一五二六年维也纳取得匈牙利这块领土开始,奥皇就是匈牙利国王,属于他名下的奥地利建筑和固定物,一直都以k.k.这一缩写来表明为他所有。k.k.为kaiserlich königlich的首字母组合词,意为皇帝暨国王的。但这局面不再:一八八九年,匈牙利人要求在两个k之间加上一个u(“和”),使两k不再如胶似漆地紧挨在一块。匈牙利人认为kaiserlich und königlich(皇帝的和国王的),比kaiserlich königlich,更彰显奥地利与匈牙利的分隔,更合他们的意。[13]

连这样的枝微末节都要这么讲究区分,令维也纳大为惊骇。这位皇帝原以为透过一八六七年的折中方案,他已用匈牙利的自治换取到统一的奥地利大国,以为让匈牙利人在其内政上完全当家做主,他们会真诚参与“共同的”或“联合的”k.u.k.陆军部、外交部、通商部、财政部。匈牙利人似乎过河拆桥,背弃双方的协议:他们从这个联合君主国得到很大的好处(五分之二的奥匈帝国人口,却只需负担帝国每年税收的三分之一),却一再阻挠军事、外交政策、财政、通商方面统归中央指导,此举别说是不知感恩,根本形同暗中扯后腿。住在维也纳美景宫(Belvedere Palace)的弗朗茨·斐迪南大公愤愤说道,奥地利会垮,不是会垮在敌对大国手里,而是会垮在“内敌——犹太人、共济会员、社会党人、匈牙利人”手里。[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