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官僚的“殉节”(第3/4页)

江西巡抚冯汝骙是个“淡定哥”。革命爆发后,他不战、不降、不跑,待在南昌纹丝不动。一方面,冯汝骙知道无力阻挡革命,不愿意与革命为敌;另一方面,他又念及朝廷的“恩遇”,不愿意响应革命,干脆以不变应万变。江西独立后,各派势力不仅没有动冯汝骙,还要推举他为都督。天上掉馅儿饼,冯汝骙却不能“淡定”了,溜出南昌向北方逃去。逃到九江,冯汝骙被起义军扣留,软禁在客栈。其实未必有生命之虞,冯汝骙却杞人忧天,服毒自杀了。江西独立时,他不在南昌殉节;起义军要推举他为都督,他却自尽在逃跑的途中,实在算不上是为清朝尽忠。清廷诏谥“忠愍”。

虽然殉节的汉人官员没有满人官员那么多,但在革命期间,抵抗革命军最有力的恰恰是汉人将领。比如,辛亥革命只在两个地方爆发了大规模的战争,一处是武汉,一处是南京。在两地指挥清军顽抗的恰恰是两个姓张的汉人将领,武汉是张彪,南京是张勋。两人都出身贫寒,有着悲惨的童年和少年,青年从军,扛枪吃粮,不想在清末的乱世中平步青云,做到了封疆大吏。社会地位的巨大跃升,反而让这两个汉人穷人家的孩子对清王朝感恩戴德,卖力地组织抵抗。而那些出身豪门的官僚们,没有切身体会,对朝堂的感情也不深,该跑的跑,该降的降。在革命气氛浓厚的广东,就有这么个例子。潮州总兵赵国贤是河南项城的汉人,小时候靠为别人佣耕为生,当兵吃粮后步步升至总兵。民军围攻潮州时,赵国贤率兵顽抗,失败后面向北方磕头说:“臣以一介武夫受恩深重,待罪海疆二载,于兹力尽声嘶,外援不至。死不足惜,但苦吾民耳!”最后上吊殉节,谥号“忠壮”。

围绕着“殉节”问题,清朝官吏还上演了不少滑稽戏。下面讲两个“另类”的殉节笑话,都发生在武汉,主角也都是汉人。

武昌首义后,湖广总督端澂早就钻狗洞,跑到军舰上随时准备开溜了;湖北布政使连甲也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湖北省政府的第三把手、湖北按察使马吉樟闻变,却动起了“殉节”的念头。他不许家人收拾细软开溜,自己穿戴整齐朝服,捧着大印,来到按察使司衙门大堂坐定,下令打开衙门,就等着革命军上门,准备“慷慨就义”。开始还有衙门的幕僚、差役陪着马大人,很快就陆续开溜,只剩马吉樟一个光杆司令了;接着就有路过的老百姓,向衙门里探头探脑,好奇地看着呆坐在那的按察使大人,可能是把马吉樟当作唱戏的或者杂耍的了。偏偏就是革命军没来。按察使司是负责司法刑狱的,既不管军械,又没有钱粮,政府都没有了谁还在意前政府的法律呢?起义军压根就没把按察使司衙门当作目标。马吉樟等了小半天,硬是没等到“就义”的机会。倒是他的老婆、小妾们等不及了,拥到大堂上来,一看马吉樟傻愣愣的样子,哑然失笑。几个女流之辈七手八脚扒下马吉樟的朝服,扔掉大印,给他换上便装,然后带着早就收拾好的金银财宝,也开溜了。马吉樟拗不过妻妾们,最终没做成忠臣。说不定,马大人心底叫冤:“我本欲殉节,奈何妻妾不从也!”既然能轻易被妻妾们改变主意,说明马吉樟本就不想殉节。

不想殉节的人,借口多了去了。除了“妻妾不从”外,还有“家有八旬老母”,或者“忍辱负重,重振朝纲”等等。殉节成仁的理由只有一条,逃避的借口却有千万条。因此,变节者总比殉节者要多。

第二个“另类殉节”的人是原新编陆军第八镇步兵第十五协二十九标标统张景良。武昌起义后,张景良附和革命,还出任了湖北军政府参谋部副部长。一次在军政府会议上,张景良突然大喊大叫,用头撞击黎元洪。革命军把他逮捕。不过黎元洪看好张景良,出面证明张景良只是暂时精神不正常,把他保释出来。阳夏保卫战打响后,张景良出人意料地表示要到前线杀敌立功,还愿意以全家人作为人质。革命党人面面相觑,最后勉强同意张景良出任前线总指挥。张景良到达前线后,故意拖延时间,不做任何作战部署。后来,军政府发现部队混乱,就越级下令,代替张景良下达指令。战斗打响后,革命军和清军激烈战斗。张景良这个前线总指挥弃军不管,还在相持的关键时刻突然放火焚烧军需物资,造成革命军弹药告罄,伤亡过大,节节败退。汉口保卫战的失利,张景良“功不可没”。事后,张景良在汉口找了个地方躲藏起来,被革命军发现后抓起来,以“通敌”罪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