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闻道浮生戏一场(第6/10页)

我先生说:“我这儿哪儿教得了,我这儿……”

“您甭客气,咱们明儿见,明儿到我舍下,您得给我说戏。”

当然他们这关系就很知己了。我这先生跟王荣卿家、杨小楼家关系都没得说,更甭说余叔岩了,连吃带喝一块逛窑子,什么都干,没的说那是,这他就也算自己人了。

我这先生呢,他上王又宸那儿去,关系就更近了。(王又宸)一上来:“王先生,咱们先说一个急用的东西,《法门寺》。”他不会《法门寺》。这也难怪,原来《法门寺》是大老板的戏,多少年没人唱,是王凤卿在民初的时候把这出戏剜出来的,打这儿起这《法门寺》就时兴了。

王:这《法门寺》远的不说,在道光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有这个剧目了。

刘:有啊,有这个剧目,可是后来没人唱。大老板唱了以后,他是唱刘谨的不是?当然他也唱赵廉了,后来这出戏就没人唱。

定:为什么没人唱?

刘:不知道,也许是人多还是怎么回事,就没人唱了,也没什么意思了。王凤卿挖老戏,说咱们唱《法门寺》吧,一唱火了,后来都唱《法门寺》。王又宸不会,我这先生开蒙就给他说这个《法门寺》。一唱,有那么一场应该拿马鞭出来不是?他没拿,后边刘公道没法上马了,王荣山在后边一看就完了。打这儿之后,后台一看是王又宸唱,就不拿马鞭,成了“王派”了。好角儿错了,它也成规矩了。

后头接着学什么东西呢,学《南阳关》,学《战太平》,学《定军山》,学《珠帘寨》,给他拉(琴),给他打把子什么的。后来这《定军山》是始终不敢露了,就唱《南阳关》。第一回唱《南阳关》是在广德楼,侯喜瑞给配宇文成都,郝寿臣的伍保,那时候我都去了。“枪下场”是不敢耍,打下去之后扎上靠挺好看的。完了《战太平》,《战太平》唱双出,后头再加一出。《珠帘寨》是没露过,《定军山》是不敢露。他跟我那先生呢,关系就这么密切,特别的密切。我那个先生,杨小楼班上也有他,余叔岩班上也有他。在余叔岩班上他不唱戏,有时在头一出唱唱,后头根本不唱。梅兰芳班上也有他,尚小云班里头也有他,在那儿坐坐,拿了“份儿”就走。后来袁世海说:“你这先生怎么光拿钱不唱戏,怎么回事儿?没看他唱过戏,要紧的时候他唱一唱。” 他后来就教戏曲学校。

3.我跟王荣山学戏

刘:我因为跟王荣山熟,我到协和医学院之后就到他家串门儿去,他拉胡琴说唱一唱,我就唱一段,就是玩儿去,挺好的。我在他那儿唱了一年,他说:“跟你说个事儿。”他出去教戏去,晚上夜里回来吃饭,五六点钟才起,抽大烟哪,他说:“找你有点事儿。”我说:“是不是要找我借钱呢(笑)?”我们有点交情嘛。等人都走了,我说:

“您有什么事儿,要用什么东西吗?”

他说:“不是,我给你说说戏。”

我说:“我不劳动您,我哪儿敢劳动您?”

他说:“你这念白啊,比不会还不会呢,一点儿没有哇,这哪儿成呢,不像话。”

我说:“那我得劳动您。”

“放心吧,没事没事,下礼拜来啊,下礼拜我给你说这念白,念白戏,来啊。”

我说这要说什么念白戏啊,赶紧去了。等人都走了,他让我坐着,人家学戏都站着,我得坐着,我就这么特殊。提这官话,就告诉我谁的念白有什么毛病,谁谁谁怎么回事,全给数落到了:

“行了,咱们就一字字儿念吧,教点正经的,《双狮图》(《举鼎观画》)。”

我学得快呀,三四次我就会了,挺高兴的。

王:这戏现在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