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疑案迷踪(第2/23页)

如果说,这次违背上级命令,岳飞年方25岁,年轻气盛,是为抗金的急迫心情所激,尚且情有可原,而在十年之后的绍兴七年,岳飞已经官拜太尉,湖北、京西路宣抚使,兼营田大使,是南宋极重要的大将。这一年,高宗起初答应岳飞要将大将刘光世的部队并入其麾下,后来却出尔反尔,让岳飞壮大队伍、措置北伐的计划遭挫。倔强的岳飞,竟向高宗上了乞罢帅职的奏疏,且不等答复,就怒上庐山给过世多时的亡母守丧去了。高宗派岳飞的部将上山请岳飞回来,岳飞拒不接受诏命,僵持了六天,最后部下无可奈何地质问他:“相公欲反耶?且相公河北一农夫耳!受天子之委托,付以兵柄,相公谓可与朝廷相抗乎?”毫无疑问,岳飞赌气使性,连部下都认为是欲“与朝廷相抗”,那么,比岳飞还小四岁的高宗岂能不怒火中烧?但高宗竟然容忍了,当面说了些“朕实不怒卿”的话宽慰岳飞。

绍兴十年,岳飞终于有了在抗金战场上大展身手的机会,他挥师中原,前锋所驻扎的朱仙镇,距离旧都开封仅有45里。正当形势大好,岳飞希望得到友军的配合,一举恢复旧都的时候,高宗不但命令其他部队先行后退,造成岳飞一军陷入孤军深入的境地,并且急用十二道金牌将其从北伐前线召回。“十年之功,废于一旦”,岳飞心中的愤懑是可想而知的,他又一次故态复萌,撂挑子不干了,返回途中他又到庐山,到母亲墓地守丧去了。岳飞与高宗原本就不深厚的情感,经过这些事件,愈发淡薄。

此外,相对于当时官场的苞苴公行,相对于众大将的热衷经营产业,岳飞却是一个不经商、不置田、不造豪邸的人,过着淡薄清廉的生活。这本是难得的宝贵品质,但统治者却未必这样看。范增就曾提醒项羽说:“沛公居山东时,贪于财货,好美姬。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也就是说,不贪图物质生活享受,非常可能被统治者认为是赚取人望,包藏觊觎社稷之心的作秀。待到刘邦做了皇帝,萧何就不得不“自污”以图自保。而当名望如日中天的岳飞有“邀誉”之嫌时,赵构就不能不大动肝火了。

置岳飞于死地的“罪证”中,有一条就是高宗亲自定性的:“比遣张俊、岳飞往彼措置战守,二人登城行视,飞于众中倡言:‘楚不可守,城安用修’。盖将士戍山阳厌久,欲弃而之他,飞意在附下以要誉。”岳飞到底曾否说过这样的话,还是有人别有用心地断章取义,是大有疑问的。但不论如何,上述高宗的话,足以见其对属下“附下以要誉”的警惕和极端反感,高宗唯恐岳飞深得百姓将士之心,重走太祖兵不血刃而取天下的老路。

观点二:高宗担心抗金成功,迎回父兄,皇位不保

岳飞直捣黄龙,迎归徽宗、钦宗的雄心,在政治上既正确,又不正确。正确的是,这样的口号在当时确曾响彻朝野,起到了鼓舞民众对金斗争的作用;不正确的是,在高宗的内心,是绝不愿徽、钦二帝在有生之年平安回到宋廷的。一旦父兄归来,其帝位便岌岌可危。早在高宗于商丘即位之初,就有太学生上书反对,他们认为高宗不该即位,待到钦宗有朝一日南返,如何处置?由于说到高宗痛处,惨遭杀害。

徽宗其实早在绍兴五年的六月,就死在了白山黑水间的五国城。此后能对高宗皇位构成威胁的,只有其哥哥钦宗。绍兴十二年,宋金合议达成之次年,在高宗生母韦氏南归之际,“钦宗挽其裾曰:‘汝归与九哥言之,吾南归,但为太乙宫主足矣,他无望于九哥也。’”赵桓的这番表白,是明白无误地告诉赵构:我是不可能与你争夺帝位的,念在骨肉之情上,给我一个闲职就感激不尽了。不愧是一奶同胞的兄弟,钦宗所讲,正是高宗心中所想。但赵构还是不愿一时心软,答应这个简单的要求,免得养虎为患。从高宗的一己私利出发,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颇为英明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