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疯不可怕,可怕的是疯了却还能赢(第8/17页)

“谁说这是两淮盐场的盐了?”古平原语气很轻,却不亚于在屋中响了一声炸雷。

“古东家,您方才说什么?”费掌柜还以为自己没听清。

“我说这不是两淮盐场的盐,是我派刘黑塔从别处买来的。”古平原字字清晰地说道。

有清一朝以来,盐一向是引岸专销,从两淮盐场收购的盐,指定销往两江三省,别处的盐哪怕是官盐,只要越界卖到两江地界,那都叫贩私,一旦被官府发现,盐货没收不说,还要受极重的惩罚,甚至可能会抄家杀头。当初常四老爹险些被逼得在关外跳海,就是因为官府缉私太严,使得他的私盐无法运入关内。

如今古平原也要兵行险着,这是提着脑袋做生意,屋内人一时鸦雀无声。

“黑塔兄弟,你先给大家讲一讲这批盐是怎么来的吧。”古平原今天请大家来,就是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清楚。

刘黑塔一个多月前受古平原的指令,带着古家几乎所有的银子,从江宁出发,目的地就是川滇。古平原给他的命令很明确,倾其所有去购买川滇两地出产的井盐,然后想办法运回两江。

有钱买盐并不难,川滇的盐税比两淮少得多,盐价也便宜,刘黑塔大批买盐的消息一传开,当地经营黄、黑卤井的盐主人纷纷登门拜访,将盐价压到最低,但是全都声明,外省客商到本地买盐,既然是大主顾,价钱好商量,可有一条,管卖不管运!这个“运”,就是特指运到川滇引岸专销地之外的省份。刘黑塔是浑人认死理,要求一定要连销带运,结果这笔生意就没人敢接了,从门庭若市一下子变成门可罗雀,刘黑塔原以为花钱买货容易得很,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只得自己去与当地马帮商量运盐入两江的事情。

谁料人家一听是运私盐,还是这么大的货量,一个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谁也不接。弄到后来刘黑塔一进马帮聚集说事的茶馆,那些马帮头儿都纷纷躲着他,仿佛来的不是主顾而是瘟神。

当然也有好事儿,虽然不接买卖,但是也打听打听是给谁家运货。这事儿是瞒不住的,毕竟运货也要有个地方,刘黑塔一开始口紧,后来不经意间透出一点风声,是为徽商古平原运盐。

这个风声一出,当晚就有人来找刘黑塔,开口就问他,所谓的徽商古平原是不是就是当初走过黑水沼,又夺了天下第一茶的那位商人。刘黑塔也不知是吉是凶,反正话说到这个份儿,再吞吞吐吐就更没人敢跟你做生意了,索性痛快地一点头,来人上下打量了刘黑塔几眼,结果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刘黑塔这个急啊,找不到马帮运盐,就算把钱花个干净买下上万石的盐也没用。他甚至想干脆拿出一部分银子,自己买马运盐,可是马好买,这马夫又雇不到,光凭自己和带来的几个伙计要带着一整支马队从川滇回两江,刘黑塔自知没这个本事。

没办法,他只好再去向马帮商量,把脚钱给到极高,还是没人敢应承。眼看事情绝了望,刘黑塔垂头丧气,已经打算收拾行装回去了。突然客栈门前来了一支马队,马是毛皮溜光水滑的上等滇马,走山路最有长劲儿,马夫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领头的正是那晚来打听古平原的人。这还不算,马背上已经驮好了一袋袋的井盐,一报数,比刘黑塔与那些盐主人谈好的货量还多了二成,而且马帮的脚钱也出乎意料地便宜,扣除来回路上的吃喝,几乎等于是白白为古家送了一趟盐。

事情实在太好了,好得刘黑塔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那领头的马夫头子自报家门,说这支马队是云南的“王四马帮”旗下,他前几日回去问了马帮的主人‘王四’。王四说听过古平原的大名,是个可以往来的商人,于是接了这笔生意,多出的盐就算是交个朋友,今后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