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疯不可怕,可怕的是疯了却还能赢(第4/17页)

“能否与李家抗衡,这是成败关键。老哥哥放心,我有自全之道。”古平原话是这么说,郝师爷却知道这里面暗藏凶险,一个不留神就祸及满门,故此面上始终带着忧色。

“乔大人知道此事后可有说法?”古平原问了一句。

“我请他立做干预,他却说商场非官场,李家提价的理由也不是轻易能驳倒的,还要看看再说,瞧那意思是不想插手。”

听郝师爷话中大有不满之意,古平原便作恕词:“上次用盐运使衙门的封条封了我家库房一事,已经很难为乔大人了。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真要是偏帮我,那李家在官场也经营多年,万一托出个御史奏上一本,岂不是连累了他。”

“那你是多虑了,这位乔大人的靠山如此之硬,什么御史能告得动他?”郝师爷一哂。

“靠山?”古平原这可听不大明白了。

郝师爷知道自己激愤之下失言了,但与古平原是一直以来的知交,乔、古二人又素来相识,自己不把话说清楚也的确交待不过去,看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了一番话,这才真把古平原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乔鹤年是浙江巡抚李鸿章排在两江的坐探!

当初李鸿章将他荐到两江,名义上为了避免安徽巡抚袁甲三没完没了地找他麻烦,借曾氏这棵大树遮风挡雨。实际上乔鹤年暗中受李鸿章委派,盯着曾氏弟兄和湘军上下,看看人言籍籍的“谋反”一说,到底是不是空穴来风。

此事当然宜密,所以乔鹤年连郝师爷也没告诉,但是往来苏浙两地,要有一个信差,李鸿章便将自己帐下的蔡师爷派给乔鹤年,说是办笔墨,其实写的都是密信。

“这个老蔡人倒不坏,和我一样,都喜欢金石考据。那日我送他一幅北魏张猛龙碑的好拓印,他喜欢得不得了,非要邀我一同饮酒,醉酒之后无意中说破内情。我呢,此后也假做不知罢了。要不我怎么说乔大人靠山硬呢。”

“李鸿章派人监视曾大人……这里面大有文章啊。”古平原想起苏紫轩的那番话,也提到曾国藩要兴兵造反,心里一沉,难道这是真的,难道说一向精明过人的李鸿章也闻出了什么味道,这才让乔鹤年在两江做他的耳目?

“正好,这件事憋在我肚子里半天了,我也想找人好好唠一唠。”郝师爷掏出烟袋,古平原递过洋火,他摆摆手示意用不惯,自己打着火镰,呼哧呼哧抽了一气,这才接着道下去,“曾国藩的湘军天下无敌,他要反,朝廷恐怕拿他没辙,能保住个划江而治就不错了。唯一的变数来自李鸿章的淮军,程学启、刘铭传这些人打仗都不含糊,和湘军的彭玉麟、鲍超有得一拼。”

“这么说曾国藩不反便罢,要反就要拉上淮军?”

“或者吃掉淮军!”郝师爷冷冷补充道。

“唔。那李鸿章派乔大人为坐探,是为了自保,还是……”

“可别小看了这位李大人。搞不好他是想先下手为强。当初他能取天京而不取,甘愿把这天下第一功让给曾国荃,此人为官之道可谓是炉火纯青。他是曾国藩的学生,现在不吭不哈派人守在两江,不像是要伺机联手,倒像是想先发制人。”

“这不至于吧。”古平原不太相信,“好歹也有师徒之谊,若知此事应该爱人以德先行规劝,怎么能冷眼旁观意图殄灭呢。”

“呵呵。”郝师爷笑了,“爱人以德?你当是你与那位白老师之间吗?这帮官儿我算是看透了,哪怕是正干着世上最龌龊的事儿,也能恭敬得如同在给祖宗牌位上香。反正官字两张口,怎么说都是他有理。你说他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人家却说是大义灭亲,有功于社稷。”

“这都是后话。”古平原听得胸中一阵闷堵,站起身吸了口气,“只要曾国藩打定主意不反,那李鸿章别说在两江安插一枚棋子,就算是布一个棋局也没用。”“这话可就说回到乔大人身上了。你我都知道,他如今热衷得很。倘若湘军真的造反,又是因为他及时示警,让李鸿章立了这个不世奇功,踩着曾氏弟兄的人头当上‘天下第一臣’,那这份酬庸不问可知必定是优厚无比。所以,我倒是有些担心……”说着,郝师爷瞥了古平原一眼,没有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