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跨越海峡(第6/14页)

毫无疑问,任何通奸史都会引用爱玛在那辆奔驶的马车里的奸情:这很可能是整个十九世纪小说中最著名的不忠行为。读者不难想象被描写得真真切切的这一幕情景,并也不难弄清一切,你会这样想。确实是这样。但是还是很容易出差错。我引用一下马斯格雷夫。他是一位素描画家、旅行家、回忆录作家,还是肯特郡博登的牧师,他是《牧师、钢笔与铅笔,或,1847年夏巴黎、图尔与鲁昂郊游的回忆》(附《法国农庄备忘录》(伦敦理查德——本特利出版社,1848年)以及《诺曼底漫游,或卡尔瓦多斯郊游中的人、景、事》(伦敦大卫——博格出版社,1855年)两书的作者。在后一本书的五百二十二页上写道,尊敬的马斯格雷夫正在鲁昂旅游。他把鲁昂称为“法国的曼彻斯特”。当时,正值福楼拜在艰辛地创作他的《包法利夫人》。马斯格雷夫对鲁昂的叙述包括以下的内容:

我刚才正提到马车。我想,停在那儿的马车是欧洲最低·矮的马车。在路上,站在一辆马车旁,我可轻而易举地把手臂搁到马车顶上。这些小马车造得考究,简单而干净,装有两盏漂亮的灯;它们像大拇指汤姆的马车一样"穿梭"在街头。

我们的视线突然出现了倾斜:著名的奸情发生在比我们以前可能设想到的还要拥挤的地方,还要缺乏浪漫色彩。我意识到,迄今为止,这条信息没有出现在对这部小说的广泛评注中;因此我是以充满敬仰的心情援引了这条信息,供专业学者们使用。

高大,肥胖,疯狂。接着是色彩。当他为《包法利夫人》查阅资料的时候,福楼拜花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透过色彩斑斓的玻璃看乡村景象。他当时看到的是我们今天看到的景象吗?可能。但是又如何解释下面这一点。在1835年的特鲁维尔,他观赏了太阳在大海上慢慢西沉后说,它像一个红浆果酱大圆盘。很生动。但是,1885年时,在诺曼底的红浆果酱是不是与现在的颜色相同呢?(还有没有保存到现在的这种果酱可以让我们核实呢?我们又如何能知道在相隔的这么多年里颜色没有发生变化呢?)这样的事让你烦恼痛苦。我决定给杂货公司写信询问此事。杂货公司不像我其他的联系人,立即给我答复了。他们的回复同样让人放心:他们说,红浆果酱是一种纯果酱,虽然1853年的果酱也许不像现代的果酱透明,因为没有使用精糖,但是颜色几乎是完全一样的。至少那是没有问题的:我们现在可以毫无顾虑地去想象日落景象了。但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至于说我的其他问题,如确实有一罐那时的果酱可能存放到现在,但一定毫无疑问地变成了褐色了,除非完全密封存放在一个干燥、通风、避光的房间里。)

  那位尊敬的乔治·M·马斯格雷夫牧师是一个关注细节而善于观察的人。他还是个有一定浮夸倾向的人(“在鲁昂的文学名声这一点上我应当高唱赞歌”),但是他对细枝末节的极端关注使他成了一个有用信息的供应者。他注意到法国人钟情韭菜,厌恶下雨。他询问了各种各样的人:他惊讶地听到一个鲁昂商人说他没有听说过薄荷酱油;一个埃夫勒的天主教教士告诉他,在法国男人读书太多,而女人几乎什么也不读(啊,像爱玛·包法利那样的人还是十分罕见的!)在鲁昂的时候,他在古斯塔夫的父亲与妹妹葬到纪念公墓一年后,游览了那里,并赞扬允许家庭购买自由保有地的革新政策。在别的地方,他考察了一家肥料工厂、贝叶挂毯,以及在1840年博·布鲁梅尔死于其中的卡昂疯人院(布鲁梅尔疯了吗?服务员清楚记得他:un bon enfant,他们说,只喝兑了一点葡萄酒的大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