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国

保姆走了六个月之后,妈妈告诉西莉亚一个很令人兴奋的消息:他们要出国了,去法国。

“我也去吗?”

“对,亲爱的,你也去。”

“西里尔也去?”

“对。”

“苏珊和龙斯呢?”

“她们不去。只有爸爸、我还有西里尔和你去。爸爸身体不好,医生要他找个暖和的地方过冬。”

“法国暖和吗?”

“法国南部很暖和。”

“那里是怎么样的?”

“嗯,那里有很多山,山顶上有雪。”

“为什么山顶上有雪?”

“因为那些山很高。”

“有多高?”

然后她母亲很努力解释山有多高,可是西莉亚还是很难想象。

她知道伍德伯里的碧肯丘,走到顶上要花半小时,可是那根本算不上是座山。

一切都令人兴奋无比,尤其是旅行包。她有自己的旅行包,是深绿色皮制的,里面有瓶瓶罐罐,还有放牙刷、梳子以及衣服刷的地方,也有个小小的旅行时钟,甚至有小小的旅行用墨水瓶!

西莉亚觉得这真是她前所未有、最可爱的财物了。

旅途很新鲜刺激,首先,他们要横渡英伦海峡。母亲去躺了下来,西莉亚则和父亲留在甲板上,这下子让她感到自己像个大人一样重要。

等到真的见到法国时,她却有点失望,这儿看起来就跟其他地方一样。不过穿蓝制服的脚夫说着法文,挺令人耳目一新的,他们搭的火车也高得可笑。要在火车上过夜睡觉,在西莉亚看来又是很刺激的事。

她和母亲共用一个包厢,父亲和西里尔共用隔壁的另一个包厢。

不用说,西里尔摆出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他十六岁了,所以特别重视面子,绝不肯表现出对任何事情兴奋的神态,提问时也好像懒得问似的,即便如此,此时的他也难掩对法国引起的热衷与好奇。

西莉亚跟母亲说:“妈妈,真的会有山吗?”

“对,亲爱的。”

“非常、非常、非常高?”

“对。”

“比伍德伯里的碧肯丘还要高?”

“高很多很多,高到山顶上有积雪。”

西莉亚闭上眼试着想象。高山,很大的山往上升、升、升,升高到可能看不到山顶。西莉亚的脖子往后仰、再后仰,因为正在想象自己往上看着陡峭高山的情景。

“怎么啦,宝贝,脖子扭着了吗?”

西莉亚刻意摇摇头。“我是在想大山的样子。”她说。

“傻丫头。”西里尔以幽默口吻说她。

不久,就到了兴奋上床的时候了。等到早上醒来时,他们应该就到了法国南部。

第二天早上十点,他们到了法国南部的坡市。领取行李时麻烦了好一阵子,因为有弧形盖子的大行李箱就起码有十三件,再加上很多口皮箱。

不过,最后总算出了火车站,坐上了车往旅馆驶去。西莉亚从车窗口眺望各个方向。

“妈妈,山在哪里?”

“在那边,宝贝,你看到那雪山顶的轮廓了吗?”

就是那些!天边呈现出曲折的白色轮廓,好像用纸剪出来般,很低矮的天际线。那些高耸入云霄的山,深深印在西莉亚脑海中的高山,在哪里?

“噢!”西莉亚说。

一阵失望的痛楚袭上她心头。这些山,真是的!

等到她对山的失望情绪过去之后,西莉亚倒是非常享受在坡市的生活。吃饭就是件很令人兴奋的事,不知是什么奇怪原因,旅馆里的餐叫做“Tabbledote[1]”,坐在长饭桌前,桌上有各种奇怪又新奇的菜。旅馆里住了另外两个小孩,是一对双胞胎姊妹,比西莉亚大一岁。她和这对姊妹小芭和碧翠丝一起到处跑,西莉亚循规蹈矩活到八岁,生平第一次发现调皮捣蛋的乐趣。三个小孩会在阳台上吃橙子,身穿红蓝制服的军人经过楼下时,她们就把籽往下扔到军人身上。等到军人生气抬头望时,三个小孩已经缩到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她们还在桌上摆设好的盘子里放上一小堆、一小堆盐和胡椒粉,惹得那个年老的服务员维克多很生气。她们躲在楼梯底下的一个凹处,住客下楼吃饭时,就用一根长长的孔雀羽毛搔对方的腿。终于有一天,这些壮举成为最后一次,因为她们让负责打扫楼上房间那位很凶的女仆气恼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话说她们紧跟着女仆,跑进了放拖把、水桶和刷子的小储藏室里,女仆对她们发脾气,骂了一堆听不懂的话(法文)就冲出去,把门一甩,锁上门,三个小孩就被关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