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自暴家门(第2/4页)

“那天晚上我们四个哥们儿喝得有点高了,一个叫大楼的说,咱找点乐子去吧,上粑粑三儿那里,粑粑三儿是我把兄弟,在六合 阵开了个酒楼,其实就是窑子铺,我就开着我那辆狗骑兔子去了……”我们这里管那种带驾驶楼子的动力三轮叫狗骑兔子,很损也很形象。

阿英笑眯眯嘬了口烟,接着说:“走到半道,看见路边卧了辆拉煤的双挂解放,一个矬子正翻开机盖检查线路呢,大楼也不怎么想的,突然就说咱敲他点血,拉煤的身上都有钱,当时我们已经开过去了,我觉得这想法挺好,马上就掉头回去,四个人好象都热情都他挺高,要不说死催的呢,当时要是有一个人反对,这事就免了,本来就有些找乐的意思,没到非抢不可的程度。”

“酒涨忪人胆你那是。”缸子说。

“还真是。”阿英笑道。

然后他笑着问我:“哎麦麦,你是大学生,见多识广,你说我这案子能判几年?”

缸子说:“早不就告诉你了嘛,抢劫最高刑是死刑,有点准备啊。”

姜小娄说:“阿英这事判不了,顶多就算一找乐犯!”

阿英:“你他才是一找乐犯!”

肖遥仰在被罗上,偏过脸来搭讪:“麦麦的事我看大不了。”

“包庇算事还?”姜小娄道。

缸子也说:“我上回在二监碰到一个,他弟弟杀人,他知道他弟弟跑哪去了,没说,才判了两个半。”

“杀人能跟施展这事比么,麦麦你肯定捕不了。”阿英挥着半截残手说。

我一咧嘴:“说 话哪?我这不是已经进来了吗?”

姜小娄坐直身子,兴奋地炫耀:“这都不懂啊,现在是刑拘,还没批捕呢,38天以内要是捕不了,就得放人。”

阿英拿嘴唇撅他一下:“臭摆什么,你刚知道几天?刚进来那天晚上还不是凝着眼珠儿跟白痴似的。”

“你好?刚进来见个秃子就喊大哥,吃饭时候托着窝头掉眼泪儿。”

阿英腼腆怪异地笑着,没有争辩。

我一听缸子是二进宫的,不觉向前挪了下子,用探讨的口气说:“这里的事儿以前还真没研究过。”

缸子脸上马上多了一层“过来人”的沧桑感:“熬人啊,好人也熬神经喽,进来了先是刑拘,然后检察院批捕,不够捕的要不放了,要不撤捕劳教,劳教还不如判刑,劳教是最苦的,把人当牲口使,累出屎粑粑来都不饶你啊,宁捕不劳,进来过的都知道。咱说这边儿……逮捕证一签,还得等着起诉,开庭,一次不行两次,判完了,不服气还得上诉,终审判决接到手算一大关过了,下面就等着下劳改队,以前的劳改局现在听说叫监狱局了,都是一个行,下队之前得先在W监狱圈着,二十年往上的重刑犯儿就撂那了,其他人一般一个月左右分到各个监狱去,这就正式开始献身劳改事业了。折腾吧?”缸子笑着问我。

“听的我头都大了。”我是说真的。

“你上次是因为嘛进来的?”我问。

“跟阿英一样。”

阿英受了刺激似的喊:“你小别跟我一样啊,你上次8年哪!”

“那时侯我刚19,闹着玩似的,就抢人家一包儿。”

“扎旮旯偷着乐去吧,要赶上83年严打,你丫还有今儿?”姜小娄笑道。

阿英说:“改改你那京片子嘴,什么丫丫的,听着乱心。”

缸子接过姜小娄的花茬说:“还真是,严打那会儿,抢一个西瓜就给凿了,隔壁有个旺村的小子,坐车不买票还啐人一脸大黏痰,判十三年,发大西北去了,现在连拘留都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