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曼谷的捡尸人(第2/6页)

在曼谷,我们搬进一栋至今住过最漂亮、最迷人的房子。它是混凝土带来的恐怖中保留下来的一片古暹罗绿洲,却没有一个供奉“非”的祭坛。

“这儿的‘非’是活的,你可真得每天都摆上供品。”前一任租户提醒我们,他是美国作家比尔·沃伦。这儿的“非”是只食肉的大乌龟,几乎有三英尺宽,在这栋房子建成前这里是个池塘,它就生活在里面。

我喜出望外:这栋房子建在水上,正如占卜师建议的那样;至于乌龟,长期与中国人相处的我自然知道它是祥瑞的典型象征。传说中,龟可以活好几百年,所以中国人把刻有圣旨的石碑立在巨石或大理石龟的雕塑上。在中国的传统中,龟还有一个特殊的意义:它象征整个宇宙。龟壳的下半部分呈方形,象征天;上半部分呈半球形,象征天。龟被视作神圣的象征,便是因为它体内包含两者的统一,掌握时间与空间的要诀,进而拥有通晓古今的智慧。

我们住处的这只乌龟是人类发展之路上的又一个牺牲品。它曾生活在城市的运河系统中,度过了难以计量的岁月。此后,运河被填平,流经池塘的水成了死水,它就一直留在这里,哪儿都去不了。

我们到达后,这只乌龟选择躲藏起来。虽然我们以它的名义,把这里改名成“乌龟之家”,但它还是对我们避而不见。我们知道它就在某个地方——因为我们时不时地会丢失一只小鸭子,但它似乎不太适应与我们相处。同样,在“乌龟之家”上班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抱怨自己身上的小病:园艺师咳嗽个不停;厨师脚疼得没法站起来;我的秘书则持续头疼。他们的亲戚中有人遭遇了交通事故,两人丧生。很显然,我们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平衡,我们需要想一个办法来恢复和谐。

有些泰国朋友建议我应该和安吉拉一起去觐见玉佛(曼谷所有“非”的“非”),然后告诉他,我们最近来到泰国,并会在这儿待上几年;还有些人建议我给“乌龟之家”做个驱魔仪式,这样就能摆脱所有可能依附于它的厄运。

我们不假思索地选择了前者。一天清晨,我们去了玉佛寺,在著名的大佛像前跪拜,这座大寺建在流经王宫前的河流边上。4月9日,安吉拉生日那天,我们请了九位僧侣来到我们的住处。他们手持一根很长的白色绳索,其中一位僧侣用这根绳索绕着我们的屋子和池塘围成一个圈。随后,他们唱起优美的祷文,将圣水洒向我们每个人和每件物品。最后,他们在正午前用完我们准备的斋饭,一如戒律规定的那样。

在那之后,或者确切地说,在一群蜜蜂来到我的花园,筑起一个巨大的蜂窝(给房子带来好运的标志)之后,一切麻烦终于告一段落。

但现在我将迎来艰难的一年。我曾以为,即使我行动缓慢,我也能搞定我的船。我简直大错特错。

曼谷是一个港口城市,每天都有上百条船在此停靠,每周当地报纸都会发行几次厚厚的增刊,上面写着所有船只的目的地和装货时间。我们开始打电话到各处询问前往菲律宾、越南、中国香港和新加坡的航班,也许找月亮还更容易些。我联系了船运的领班、董事长、总经理,最终却一无所获。我收到最有礼貌的回复是“对不起,我们不行,你可以试试别的线路”或者“我们曾经载过旅客,但现在……”,不可理喻。船不再运输货物以外的东西了,货物也最好用集装箱封好,可以用电脑控制的吊车装卸货。

为了坚持整个计划,我开始把占卜师的话和一年不坐飞机的决定告诉大家。这强调了我的决心,但最重要的是,这引起了许多泰国朋友的同情,他们突然表示“得到了理解”。我如此看重占卜师的预言,说明我和他们拥有相同的思维方式,也代表我已经接受了亚洲文化。他们感到很受用,纷纷表达了帮助我的意愿,尽管只是提供意见和建议。我最常听到的话是:“别担心,试试消灾!”

消灾背后隐藏的含义是,命运不是不可避免的:我们必须视占卜师的预言为一种警告,或是一种对事物发展趋势的预示,而不是武断的判决。假设一个占卜师告诉你,你将身患重病,或是你家庭中的一员会在短时间内去世,你该如何应对?不必惊慌,你只需要向寺庙添香火,帮助不幸的人,放生被囚禁的动物,收养孤儿,捐钱建佛塔,给穷人捐棺材,这样你就能避开灾难。显然,当我们消灾时,需要这个领域的专家告诉我们消灾的途径、数量和对象,完成这些之后,一个人的命运需要被重新审视,或者交还给本人。命运是可以讨价还价的,你永远都可以和上天达成一项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