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7页)

教还开了一句玩笑。

王成汉再三致谢后才转身,身后的大门轰隆隆地关上了。

王成夫和袁蕾正朝他走来。

没有看见儿子,王成汉的心里一凉。他倒也没指望儿子能原谅他,只是出于父亲对儿子的感情,希望能在第一时间看见王铮。

王铮重重地关上车门,丢下烟头用脚使劲地踩了踩,这才缓缓地走过来。他终于下了决心,不管怎么说,父亲只有一个,是给予自己生命的人,而且对自己也还算不错。王铮可以不原谅他,但是必须履行一个儿子的义务。

“大哥,这是我媳妇!”王成夫早就料到了这个局面,主动开口打破尴尬。

袁蕾上前道:“大哥好!”

王成汉点点头:“好,好,都好。”

这时候王铮走过来,冷冷地看他一眼,伸手夺过王成汉手里的背包,转身就走。

王成汉既欣慰又感慨,还有几分心酸,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王成夫一看气氛不对,赶紧笑道:“都过去了,有什么事情回去好好说。”

王成汉走到车跟前,王铮打开车门,也不说话。王成汉苦笑着钻进车里,坐在后排的位子上。王成夫见状,拉着袁蕾和律师上了另外一辆车。

王铮沉默地开车,王成汉也没有说话,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透过后视镜,王铮发现父亲老了许多,一头黑发变成了白发,总是红光满面的脸上也出现了老人斑。

父亲老了,王铮的心头不由得一酸

“在里面没受罪吧?”王铮还是心软了,主动开口。

王成汉愣了一下,心里一直在琢磨怎么跟儿子开口说话,没成想儿子先开口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抑制不住地掉了眼泪。

“没有受欺负,一直有人送东西进来,跟牢里的人关系都不错。倒是你,一个人在外面受了不少罪吧?”

王铮听到这句,鼻子发酸。

“在外面能受什么罪?以前不用工作也能花天酒地,自己挣钱后才发现,自己赚的钱花起来才踏实。最重要的还是,我看清了人是什么东西。”

王铮这是肺腑之言,以前的日子看着很爽,实则是空虚。身边的人都是为了钱才跟他称兄道弟,王家一出事,全都跑了,谁还搭理他呢?唯一不变的就是曾宇,你有钱,我不沾光,你没钱,我照样拿你当兄弟。

“这个世界上未必没有真情在,只是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发现不了,不懂珍惜。人啊,很多时候看到的总是利益,忘记了情义无价。做人没有原则,不重情义,即便得逞一时,总有一头栽倒爬不起来的时候。可惜,这个道理我明白得太晚了,我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王成汉语重心长,恨不得把这些年的感悟全都告诉儿子。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老了,王家的未来,还是要看王铮的。

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之后,王铮带着王成汉回到了王成夫的别墅。

长时间坐车,王成汉

看上去非常疲倦,王成夫表示要安排他休息,王成汉却站在门口道:“怎么没准备火盆?不能把晦气带进家。还有,让人去找艾蒿,烧水洗澡。”

王成夫歪歪嘴,他是典型的“我命由我不由天”的人,不在乎这些东西。倒霉的事情,他在非洲这些年遇到得多了,还能倒霉到哪儿去?出于尊重,王成夫还是让人找来火盆和艾蒿,烧了一堆报纸,王成汉越过火盆,保镖也把艾蒿买回来了。

一番折腾下来,王铮在一旁一句话都没说。等到王成汉去洗澡,王成夫才笑道:“别嫌你爸爸啰唆,他是好心。”

王铮点点头:“我理解,他就是求个心里安慰。重要的是人还在,这比什么都强。”

这时候,进来一个保镖,低头小声对王成夫说了一句话。

王成夫冷笑着点点头:“好,来得还真及时,让她进来吧。”

王铮看过来:“谁啊?”

王成夫眼神里透着一股冷意:“冷卿,我可是找了两个月才找到她。”

王铮愣住了,冷卿就是那个王成汉出事后,去了国外的女人。

冷卿跟着保镖进来了,表情平静。

王铮看着她,眼神里透着一股恨意。这个女人,丝毫没有变化,当初离开的时候是怎样,现在还是怎样,时间没能在她脸上留下任何印记。

冷卿似乎对这一幕早有准备,不紧不慢地问:“王成汉呢?”

听到这话,王铮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冷卿淡

淡地瞥他一眼:“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问心无愧。”

王铮拍案而起,怒吼道:“我妈的命怎么说?这个时候你说问心无愧?”

冷卿没有立刻回答,放下行李箱,打开之后,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王铮,语气从容:“看看吧,这是你妈留给你的。她让我转告你,先看U盘。”

王铮疑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些文件和一个U盘。王成夫赶忙从书房里搬来电脑,打开电脑之后插上U盘。

视频开始播放。

“王铮,其实妈妈一直以来都在撒谎,我每天出去不是去打麻将,而是去做化疗。那一次我出去旅游,其实是去做手术。很抱歉,我骗了你,我最爱的儿子。医生告诉我,我只有一个月的生命了,趁着我还能自己了断,我不想死在病床上,留给世界一个丑陋的样子。我拜托冷卿,等合适的机会把这些东西交给你。这些东西,是我私人投资的成果,妈妈是不是很厉害啊?”

说到这时,视频里王铮的母亲一脸痛苦。剧烈的疼痛似乎让她难以忍受,她打开药瓶,服下几粒药片:“你看,我现在要吃大量的止疼药,才能坚持录完视频。”她艰难地说完这段话,抬起手,冲镜头招手:“那么,再见了,儿子。下次去看我,记得带上你媳妇。”

坐在电脑前的王铮此时已经泣不成声。

这时,王成汉从楼上走下来,看见冷卿,愣了愣:“

你怎么也来了?是成夫告诉你的?”

冷卿微微一笑:“嗯,我知道你出来后,就立刻赶回来了,刚下的飞机。”

王成汉看了看王铮,一脸的凝重:“我们上去说话。”

“阿姨的事情,我不是想瞒着您,只是她坚持要求这么做。”

楼上的书房里,冷卿提起旧事,王成汉一手按着额头,表情痛苦不堪。过了好一阵子,王成汉才缓和一些,伸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冷卿递上纸巾:“当年的事情,要不是您,我坟头上的草已经三尺高了。”

王成汉一边擦眼角的泪水,一边低声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不过是一时之间动了恻隐之心。”

冷卿露出微笑:“您可以不在意,我却做不到,别人还以为我的孩子是您的。”

王成汉道:“不提这个了,这些年你在美国的事业经营得如何?”

冷卿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业,在洛杉矶经营了一家餐厅,生意还可以,养活孩子和自己足够了。您交给我的那笔钱,我没有带出去,走之前全都买了房子,用的是王铮的名字,现在的房价应该已经翻倍了。房子都租出去了,委托一个朋友在国内代管,每个月扣去一些费用,款子都存在我替王铮开的一个账户上。当年我办好事情,回来找王铮,他已经离开了老家。这些年我一直在找王铮,可惜只知道他在沪上,都怪我没用,没有照顾好他。”

王成

汉叹息一声:“这就是命啊,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几年的沉浮,他成熟了很多。”

冷卿眼神炙热地看着王成汉:“王叔,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那边的生意我也转出去了。当年阿姨委托我照顾好您和王铮,我一件事都没做到,真是太遗憾了。”

“你回来,孩子怎么办?”王成汉微微皱眉,似乎并不希望她回来。

“孩子跟着回来了,在酒店里,我妈带着呢。我想好了,在美国我也没什么机会,不如回来。再说了,您跟前总得有个人照顾吧?”冷卿说到这个,脸上微微动容。

“胡说,你还年轻,我已经老了,不想拖累你。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我就当没听说过。你要回来,我也不反对,王铮身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看着,你来我最放心了。”王成汉拒绝了冷卿,她虽然有点失望,但也没表现在脸上。

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冷卿相信百炼钢一定能被热情熔化。

“您休息吧,我先出去了。”她转身离开了书房。

楼下,王铮一个人对着电脑发呆。

王成夫和袁蕾在一旁窃窃私语:“袁蕾,你看出来没有?”

“我没瞎,怎么会看不出来?那女的是真的喜欢你大哥。奇怪,她跟你嫂子的关系也不错,她跟我差不多大吧?”

“她比你大五岁,三十四了。看着就像二十出头,这人怎么保养的?”

袁蕾掐了他一把:“重点还是心态好

!”

王成夫果断表示:“那也不能跟你比啊,你看着只有十八岁。”

袁蕾微微一笑。

看见冷卿下来,袁蕾起身走过去:“我是成夫的未婚妻,冷姐,你都是怎么保养的?看着就像二十出头。”

“其实没什么了,开心一点就好。就算不开心,想点开心的事情就可以了。人生苦短,何苦给自己找不自在。”冷卿扫了一眼还在发呆的王铮,走到他面前:“我们单独聊一会儿,可以吗?”

王铮抬头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疑惑,有痛苦,还有追悔。

王成夫和袁蕾识趣地离开客厅,上楼去了。

冷卿率先开口:“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她善良、坚强、乐观,对你充满了爱。”

王铮看着她,没有说话的意思。

冷卿继续说:“得知自己身患绝症的时候,她隐瞒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去承受病痛。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最惦记的人还是你,她是一个可以把一切都献给孩子的母亲。”

王铮安静地听她讲述,没有开口询问。

“还有你父亲。我跟他的关系,不像外面传的那样。我们的关系其实很简单,一个无知少女,被人骗了感情,为了所谓的爱情,坚持把孩子生了下来。可惜,她在怀孕的时候,那个男的花着她挣的钱,却搂着别的女人逍遥快活。知道真相的少女想跳河寻死,被你爸爸路过救下来,知道她的遭遇后,给了她一份工作

,帮助她安顿下来。”冷卿说到这里的时候,一切都很清楚了,“这个少女就是我。你爸爸出事之前找到我,交代我办一些事情。”

王铮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因为都这个时候了,她没必要再骗自己。

“你喜欢我爸?”

冷卿的脸上微微泛红:“是吧,我也不确定,他是唯一能给我安全感的人。可惜,他不接受我。”

周一一大早,江楠先去了医院。

曾占豪的手术安排在上午,江楠得去盯着,下午还要带萧潇去见律师。所以,公司的事情她全都甩给了曾宇。

当她赶到医院的时候,曾占豪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付玉看见江楠,脸上露出安心的微笑。嘴上说江楠没必要来,有她照顾就行了,实际上曾占豪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付玉的担心达到了极点。

江楠的出现,对付玉来讲好像是落水的人看见了救命稻草。

“小江来了!”付玉快步上前,紧紧地抓着江楠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

江楠知道她紧张,一边拍着她的手,一边笑着安慰:“医生说了,这手术几乎没有风险。曾叔叔人那么好,老天爷不会不开眼的。”

听她这么一说,付玉总算安心了,坐回了长椅上。

江楠主动找了个话题,转移付玉的注意力:“阿姨,曾宇小时候是不是很乖啊?”

一提这个,付玉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就他?还乖?你可不知道他小时候有多调皮!邻居家养

的狗看见他都躲着走,养的鸟看见他就叽叽喳喳地叫。别的孩子是被狗追,我们家曾宇反过来,追着狗踹,那鸟的毛也被他拔光了。就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老曾没少罚他,我也没少带着他去给人赔礼道歉。”

“罚?怎么罚啊?”江楠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

付玉叹息一声:“罚他写书法呗,完不成任务不给他吃饭。追打人家的狗,就写‘以后不敢再追狗了’,五十遍;拔鸟毛,写一百遍。写不完就不让他吃饭,有一回写到半夜十二点多,总算是写完了。别的事情你曾叔叔依着我,教育孩子他一点都不让步。我寻思吧,这孩子就是小树苗啊,小时候长歪了,长大了想扳正可就难了。就算再心疼,我也只能忍着,最多陪曾宇一起熬着呗。”

提起旧事,付玉感慨不已。

“你曾叔叔说,做父母的如果不能正确引导孩子,孩子会变得肆无忌惮,毫无底线,以后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小时候就该让他知道敬畏,一个人没有敬畏之心,那还能行?”

时间在两人对曾宇往事的追忆中飞逝。

过了一段时间,手术室里走出来一个护士,喊了一声:“家属准备,手术结束了。”

付玉激动地站起来:“小江,出来了!”

“阿姨,叫我江楠就行了,小江多见外啊。”江楠也站起来,走到门口等着。

先出来的是主刀顾医生,一个中年男子,看见

江楠便露出笑容:“江楠也来了。手术很成功,麻醉还没过去,醒来恢复一段时间,今后还需要注意饮食和保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