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两天后,一位警探过来找我调查我妈妈被害的经过。

布罗德斯基先生让我们坐在他的书房里。

警探是个有着灰色卷发的黑人,浅棕色皮肤上布满了灰色的雀斑和微小的黑痣,他还有一双眼角微微下垂的浅棕色眼睛。

他笑的时候总是闭着嘴巴,似乎不打算向一个害怕的女孩露出牙齿。

“你失去了妈妈,我很遗憾。”他说。我知道他以前说过很多次这种话,因为它就像一句你烂熟于心的祷词。

“很遗憾你失去了妈妈。”他又说了一遍,“你知道,我们非常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不介意和我谈谈吧?”

“是,”我回答,“我不介意,社工说过你会来。”

“没错,”他说,“那么,你认识那个对你妈妈开枪的孩子吗?”

“是的。”

“你确定?”

“是的。”

警探从他搁在我们之间的咖啡桌上的一份文件中抽出一张照片。

“我很抱歉,”他说,“你能看一眼,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个人吗?”

我看向“别回来先生”的照片,那是一张高中毕业照,他戴着毕业帽,流苏搭在帽檐的一侧。

看着他的脸时,我想起了妈妈是怎么谈论他的。她说:“他是个小甜心,不过迷路了。”她知道他还是个爆竹,假如你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炸伤手指头。

“是的,”我说,“我以前见过他,他曾经在我们车里住过两晚,他是个离家出走的。”

“好的,”警探把照片放回文件里,“你能想出他杀害你妈妈的原因吗?”

“不能。”我说。

“那墨西哥人呢?”警探问。

“科拉松和雷伊?他们住在露营公园。你是说科拉松和雷伊吗?”

“是的,就是他们两个,他们可疑吗?”

“不,你是什么意思?”

“他们卖东西吗?就是海洛因,你知道吧。他们从墨西哥把海洛因带过来。”

“不,我不知道。”

“你确定?雷伊经常在公园附近出现吗?”

“不,不经常,他得常回墨西哥。”

“现在,”警探说,“我想和你谈谈伊莱·雷德蒙,就谈一分钟,你不介意吧?”

警探说出伊莱的名字时,我能听到妈妈的声音在我心里说:“噢,我的宝贝,我的宝贝,有些话太锋利了,可能会把你割伤的。”

“伊莱是你妈妈的什么人?”

我仿佛听到伊莱的名字被按在磨刀石上摩擦的声音。我望向窗外的前花园,不想再看警探那双动物般和善的眼睛,像是小鹿或者兔子的眼睛。

“他是她男朋友,我猜。”

“你知道他在卖枪吗?”

“不,不知道,我听说的不是这样的。他在帮雷克斯牧师清除街上的枪,他们在买枪。”

“好吧,”警探说,“有这么一回事。”

警探伸过一只手来,搁在我肩上,分量不轻,显然用了力气。

“听着,”他说,“你妈妈被害后,我们马上找伊莱谈话了,但我们现在找不到他了。如果你见到他,或者他给你打电话,请告诉我们。”

“好的,”我说,“你们不会觉得是伊莱杀了我妈妈吧,对吗?”

“没有,当然不会。我们知道那个孩子疯了,他有妄想狂的病史,只要拿着枪就有可能做出坏事。”

警探站起来,拿出钱包,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给我打电话,”他说,“要是你想起了什么,就告诉我。我说过,对于你的不幸,我很遗憾。伊莱·雷德蒙被这个国家的五个州通缉。”

“为什么通缉他?”

“杀害一名警察,持枪抢劫,盗用身份,各种坏事。而且他的名字绝对不叫伊莱·雷德蒙,他是个骗子。”

我妈妈早就知道。记得那天,我看到她穿着鞋子坐在后排座上,说她看不到伊莱的内心,“那个人的窗玻璃需要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