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在寄养家庭的第一个夜晚,我仿佛听到石头砸在我窗户上的声音,一道夜间的彩虹横跨天空,子弹代替雨滴降落,印第安人的鬼魂在花园中的树底下爬行。我吸取了教训。这就是你的枕头底下藏着一把枪的时候你会做的梦。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听到利奥、海伦和布罗德斯基先生准备出门。布罗德斯基先生在帮海伦梳头发,还问她想要什么颜色的发夹。

就在昨天早晨,我还和妈妈一起在车里醒来。就在我昨天上学的时候,我还和她道了别。我离开时,她斜倚在“水星”上,穿着那件薰衣草色的睡袍,她身后的垃圾场也不再是覆盖着冰雹的白色山脉了。

妈妈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知道吗,珀尔,当我弹钢琴时,上帝就像影子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现在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个预兆,也许每一个人的最后一句话都十分重要,因为这是他们生命的句点。

我听到布罗德斯基先生开车载着利奥和海伦离开了,就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开始参观整座房子。

利奥的卧室门半开着,于是我往里面看。

他的床没有整理,乱糟糟的,枕头还保留着他脑袋的形状,床单上有他身体躺过的印子。

我走过去,钻进他的被子里,把头搁在利奥枕头上的凹坑里,脸颊压在他的脸颊压过的地方。

他的体温依然留在被窝里,环绕着我,温暖着我的腿和腰,我深深地钻进被子底下,呼吸着他介于男孩与年轻男人之间的气息。

我把手伸到他的枕头底下,在凉凉的棉花枕芯和床单之间,我找到一块圆形的口香糖,硬得像鹅卵石,它躺在那里,就像一颗珍珠。我把它放进嘴里品尝,只有一点淡淡的薄荷味。

我躺在利奥的床上,假装躺在他的身体里面。

我泪流满面,因为失去了妈妈,因为一把枪杀死了她的语言,因为这事并没有写在羔羊的生命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