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这注定是个不太平的夜晚。

任安乐未及等回苑书暗中调查的结果,被禁的内阁大学士李崇恩自缢于府的消息就传到了她耳里。

深夜奔赴李府,裴沾和黄浦已经站在李崇恩自缢的书阁外,裴沾手上拿着一封书信,隐有几分释怀,黄浦眉头深皱,看见任安乐轻哼一声挪到一边。

“任大人,你来了。”裴沾迎上前。

“裴大人,传讯的衙卫没说清楚,怎么回事?”

李崇恩的尸首已被殓进棺木,空寂的庭院幽冷阴森,犹能听到内院女子悲戚的呜咽声。

“李大人畏罪自缢了,这是他留下的遗书。他在遗书里向陛下请罪,说是不忍吴越年过三十却在仕途上没有半点建树,一时糊涂犯了大罪,请求陛下看在他为朝廷效力十几年的分上,饶过李家满门。”

裴沾眼底有着明显的如释重负,众所周知户部右侍郎之子吴越自小拜在李崇恩座下。此时李崇恩认罪,倒也不算突兀,也能给陛下和朝廷百官一个交代。

“既然李大人已经认罪,本官明日清早便入宫回禀圣上此案已了结,向陛下请旨该如何处罚。”

“大人不可。”任安乐没有错过一旁黄浦神情中的愤慨,拦住了裴沾。

“为何?”

“大人,关在大理寺的三位考生尚未过堂,有他们三人的证词想必会让陛下更加满意。还有两日时间,大人不如等我和黄大人把此案办得妥妥当当了再入宫禀告不迟。”

裴沾稍一思索便知任安乐说得有道理,既已罪证确凿,不如办得更漂亮些,此事若能圆满解决,他入阁指日可待。

“还是任大人想得周到,本官先回去写折子,向陛下禀告李大人自缢的原因,其他证据等任大人的好消息。”裴沾一时高兴,习惯性地朝任安乐肩膀拍来,触摸到袖袍一角时发觉不对,猛地收回手,面色讪讪,“本官一时忘了大人乃女子之身,告罪告罪!”

任安乐摆手笑道:“无妨。”

裴沾着实尴尬,朝廷十几年未有女子入朝,加之任安乐瞅着实在不像个女子,这才差点犯了忌讳,遂笑了笑离开了庭院。

深夜冷风吹过,幽暗的烛火明灭不定,黄浦心情沉重,叹了口气,亦准备离开。

“黄大人请留步。”任安乐开口唤住他。

“任大人还有何事?如今舞弊案已破,大人无须搜集证据,那三人大人一并审了便是,想是不需要本官在此碍任大人的眼。”黄浦冷着脸淡淡道。

“黄大人,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大理寺少卿,难道不觉得今晚李大人自缢一事有些蹊跷?”

任安乐的声音深沉莫名,黄浦回转头,望着树下女子,微微眯眼,开口:“任大人此话何意?”

“李大人在朝中为官十几年,名望颇高,李府和吴府交好乃众所周知之事,吴越平日的名声也摆在那里,他怎么会把试题泄露给吴越?若吴越一鸣惊人,任谁都会怀疑他。再说昨日陛下才下旨彻查,不过一日时间,他便认罪自尽,岂不是太巧了?”

黄浦别过眼:“任大人此时说这些又有何用,裴大人不是决定……”

“所以我才会阻止他明日进宫。”任安乐缓缓开口,“黄大人,我们还有两日时间。”

黄浦陡然抬头:“任大人,你……”

任安乐行到黄浦面前,神色郑重:“黄大人,若我正午不提出此议,裴大人绝不会将大理寺卿的令牌交予我,下午我已将大理寺的衙卫换了一批人,现在没人能接触关在里面的三名考生。”

黄浦神色微怔,见任安乐眼底一派清明,不似作伪,才道:“若真是如此,倒是我错怪了任大人。”

任安乐摆手:“先不说是否是李崇恩泄题,有一点大人想必和我想得一样……吴越的题目绝不是从李崇恩口中得知。”

或者说那个让李崇恩赌上仕途去泄露会试题目的人根本不会是一个区区的侍郎之子。

黄浦点头:“以李大人的性格,确不像会做出如此自毁前程之事。只是现在已成定局,纵使我们怀疑,也没有证据。”

任安乐拍手,苑书突然出现在院子里,吓了黄浦一跳。

“小姐,我在坊间走了一日,查出科考前几日吴越曾在聚贤楼和忠义侯府的小公子见过面,两人行迹很是低调神秘。”苑书说完,隐在一旁。

忠义侯府的小公子平日里确是个不学无术的,又和吴越交好,可是……

黄浦闻言皱眉,道:“任大人,忠义侯府的长小姐近来甚得帝宠,侯府风头一时无两,再说仅凭此也算不得铁证。”

任安乐还真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不成?

“自然不会这么简单,但我们可以凭这条线索引路,这就要看大人的手段了。”

“任大人是说……”黄浦朝大理寺的方向看去,微有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