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二章(第4/6页)

“老四毕竟干了桩混账事,老狐狸虽要保他,但也不愿让他活这么容易,所以呢,又留下几个证人关来明隐寺,让老四时时刻刻知道厉害。”

“至于你。”卫玠对程昶道,“你的事儿就更简单了,那个毛九不是说‘贵人’追杀你和忠勇侯府有关系吗?你铁定是知道了郓王调用忠勇侯屯粮的事儿,且还知道了郓王为着这个事儿毒害了太子殿下。郓王想着,就算老狐狸愿意包庇他,可要是满朝文武知道了这个秘密,铁定不会让他好过,到时弹劾他的折子能把御案淹死,只怕老狐狸也保不住他,所以他肯定不能让知道秘密的你活着,一不做二不休,只好派人杀你了。”

三个人出了明隐寺,卫玠一路说得口干舌燥,带程昶与云浠到了山下的歇脚处,就着桌上的冷茶猛吃一口,看暮已四合,说:“快饿死了,怎么着,一起出去打个尖儿?”

程昶看云浠一眼,见她十分低落的样子,说道:“你去吧,我不去了。”

“成。”卫玠道,“那我给你俩捎两张饼回来。”一面往小院外走,一面感叹,“可瞧瞧我这人儿吧,管吃又管住,管开路还给善后,真是菩萨似的大仙人哟,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这是平南山下的一处院落,天黑赶不及回金陵城,要在此处凑合一晚,到了戌末,四野几乎无人,程昶趁着天末还有一丝光亮,找着烛台点了灯。

他将灯放在桌上,转头看云浠一眼,她仍站在屋门口没动,整个人讷讷的,像是觉察到他的目光,低声问:“三公子,我阿爹当年的冤情,您已查到了对吗?”

“是不是……”她略一停,抿了一下干涩的唇,“是不是,真如卫大人所说言,是郓王暗中调走了本该发去塞北的屯粮?”

程昶点头:“是。”

他得了卫玠的点拨,近一月在御史台值庐里苦翻旧案卷宗,在细枝末节处搜寻因果,不是没有成效的。

真相残忍,他本不愿告诉云浠的,可转念一想,英烈守疆御敌而死,为何却要背负“贪功”的骂名?生死一场徒然,难道连他至亲女儿都不配知道真相吗?

程昶道:“当年忠勇侯出征塞北,因兵粮短缺,曾给枢密院写过急函,求掉兵粮,但因当时淮北大旱,郓王前去赈灾,粮草不够,于是暗中与姚杭山合谋,秘密征用了应该发去塞北的屯粮,忠勇侯……大约是久等不来兵粮,只好以速战速决之术追出关外,才至万余将士牺牲,他自己也赔了性命。”

“当年枢密院称,阿爹八百里加急求调兵粮,驿使路上耽搁,等信送到金陵,足足晚了三月。”云浠道,“所以,其实不是驿使耽搁,是枢密院私自压了阿爹的信,非但不给他发兵,还把他要急用的屯粮调去给郓王赈灾立功劳了?!”

云浠胸口气血翻涌,她强忍了忍,才又问:“三公子有证据吗?”

程昶摇了摇头:“我近日借着值勤之故,翻了下从前的卷宗,这些因果都是我从卷宗的细枝末节里推断出来的,眼下虽得了明隐寺那两个宫人证实,但是没证据。而且这案子是陛下压下来的,有心要包庇郓王,证据应该在户部,但不好找。”

或者应该说,他们这么暗底下追查,根本没可能找到证据。

云浠愣道:“也就是说,我现在想给我阿爹伸冤,无望了是吗?”

她伸手,指向绥宫的方向,“我阿爹在边疆出生入死,那个人只为了把一桩案办漂亮,办得能叫满朝文武臣服,能在他父皇跟前得脸,就害了我父亲和塞北万千将士的性命?!而即使这样,我都不能为阿爹伸冤,还要眼睁睁地看他坐上储位,成为继任太子?”

她其实并不执着于真相,因无论外间怎么说,她一直是相信云舒广的。

云氏一门顶天立地,忠勇二字一以贯之,何惧蜚短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