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杯酒论交甘淡泊玉钗为聘结良缘(第3/10页)

段珪璋道:“小儿尚未取名,吾兄才高学广,便请代为起个名字如何?”

史逸如笑道:“我的闺女也还未曾取名呢。”门外正飘着鹅毛般的雪花,庭院里几株蜡梅,在雪中盛开,史逸如满满地喝了一杯,便即笑道:“我最喜梅花欺霜傲雪,我的闺女,便叫做若梅吧。”顿了一顿,接续说道:“仅仅欺霜傲雪,尚还不够。当今之世,奸邪满道,好男儿应能上马杀贼,下马草露布才是。好,我就以这个意思,斗胆代令郎起个名字,就叫做克邪如何?”

段珪璋抚掌笑道:“好,好得很!段克邪,史若梅,这两个名字,你我的节操抱负都寄托其中了。但愿他们将来长大成人,莫忘父母对他们的期望。”

就在他们二人抚掌大笑,莫逆于心的时候,忽听得呜呜的号角声,喧哗声,杂着孩童们的尖叫声,史逸如诧道:“咦,外面出了什么事?新年新岁,难道就有官差来拉伕征粮不成?咱们出去看看!”

史家离路边不过几十步路,两人出了大门,抬头一看,只见尘头大起,一队官军从村头疾驰而来,甲胄鲜明,人强马壮,当前一骑,挥着一面大旗,金线绣着斗大的一个“安”字,迎风飞舞。紧接着两骑,也各扯着一面大旗,上面绣的是官衔,一面是“平卢节度使”,一面是“范阳节度使”。“节度使”乃是唐朝的方面重镇,在他所管辖的地方内,军事民政,都归他一人掌管,就等如一个小王国一般,威赫无比。一人而兼有两个节度使的官衔,乃是从所未见之事。

史逸如怔了一怔,心道:“原来是安禄山!”安禄山之名,在当时无人不知,史逸如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只见他是像肥猪一般的大胖子,身穿锁子黄金甲,装模作样,威风凛凛地坐在高头大马上,在前呼后拥中扬鞭喝道:“儿郎们,不必管路上那些猴崽子,踏死了就算数,快马疾驰,咱家今日要赶到长安给贵妃娘娘拜年呢!”

原来去年安禄山到长安,极力巴结杨贵妃,尽管他的年岁比杨贵妃大得多,却得杨贵妃收他为养子。他得了甜头,所以今年又赶来给杨贵妃拜年,他一人兼领平卢、范阳两节度使还不满足,尚想钻营杨贵妃的门路,兼领河东节度使呢!他钻营心急,所以一路催军马疾行。

新年初一,农家都尽情欢乐,聚集在村头村尾的闲人甚多,尤其是儿童们,更像甩了绳的猴儿,到处戏耍,这时便有一群十岁左右的孩子,在大路上作掷钱的游戏。

安禄山的扈从疾驰而来,挥起皮鞭,噼噼啪啪地乱打,路边的闲汉,也有几人着了皮鞭,吓得纷纷奔逃,哪还敢到路上去救护孩子。

孩子们惊得叫爷喊娘,乱成一片,胆大的、机伶的急忙跑开。却还有三个年纪较小的孩子,大概是吓得软了,在大路上连爬带滚的,尚未来得及滚开,眼看就要伤在铁骑之下!

蓦地一条人影,横里掠来,疾如鹰隼,只见他双手一抓,抓起了路当中的两个孩子,一摔便摔出去了。说时迟,那时快,当头那骑已冲了过来,路上还有一个孩子,那人刚抱起孩子,那匹高头大马离他已不到三尺之地,只听得“刷”的一声,马背上的骑士一鞭挥下,那匹战马,给他一阻,人立跃起,两只包着铁掌的马蹄也向他踏下来。

就在这危险之极的一刹那,只见他抱着孩子,脚尖一撑,身子斜飞出去,皮鞭刷的一声掠过,裂开了他一片衣襟,却没有伤着孩子,那匹战马踏了下来,正是他刚才站立的所在,前后之间,相差不过一瞬!

史逸如只道这人是段珪璋,这时方才看清楚了,却是一个乡下少年,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袄,土头土脑的,想不到身手竟是这般矫捷!

转眼间这队官军已经过去,那少年放下了孩子,说道:“孩子们受伤了,请哪位叔伯送他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