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沥血呕心 名师遭毒害狼心辣手 巨室出枭雄(第5/10页)

钟万堂心灵一震,“这是幻觉?这不是幻觉!”那是住进花园里一年之后的事了。年羹尧实在玩得腻烦了,老家人丁福也没精神和他玩,我看他翻江倒海,从不哼一声儿,可是他却来找我了。他跑到书房里道:“这么多先生,算你最好了,从来不敢管我。但我现在玩腻了,我要出去,你快替我开个门儿。”我冷冷地说:“这花园是没有门的,你要出去,须从墙上跳出去!”围墙有三丈来高,不是轻功极好的人怎能跳出去呢。他见我不肯开门,冷笑一声,拿起一根杆棒便向我面门打来,我伸手一格,那条杆棒断成两截,我把他的臂膀轻轻一按,他不觉啊唷连声,叫起痛来,我喝他跪下,他怕痛不敢不跪,但我一放手,他又一溜烟地逃出书房去了。从此一连两三个月,他不敢踏进书房。转瞬夏去秋来,景象萧索,这孩子实在玩不出新鲜花样来了,便悄悄地走进书房,我正在低头看孙子兵法,他站在书房默默地看了半天,忽然说道:“这样大的一座花园,我也玩得厌烦极了,你这小小的一本书,朝看到夜,夜又看到朝,有什么好玩?”我呵呵笑道:“小孩子,你懂得什么?这书里面有比花园大几千倍的世界,终生终世也玩不完。”他把颈子一歪,说:“我不信,你说给我听听,是怎么个好玩法?”我摇头道:“你先生也不拜,便说给你听,没这个道理。”他双眉一竖,桌子一拍,说道:“拜什么鸟先生,俺也不稀罕。”我双眼一瞪,他怕我打他,一溜烟又跑了。如是者又过了十来天,他实在忍耐不住了,跑进书房里道:“你臂膊一格,便能把一根木棒折断,这也是从书本中学来的?”我说:“书本也有许多种,折断木棒的那是普通不过了,最有用的书还可以教你治国平天下呢!”他伸了伸舌头,忽又摇摇头道:“我不信,读了书也不能出这个园子。”我笑道:“为什么不能,学好了本事,要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我拉他的手走出园中,轻轻一跃,便跳上了墙头,然后又跳下来,说道:“你瞧,我不是随时可出去么?读了书,练好本事,莫说这堵围横,就是千军万马也挡你不住。”他纳头便拜,说道:“我服了,先生你教给我吧!”我扶他起来,第一本便讲“水浒”给他听,听得他手舞足蹈,接着又讲“三国志”、“岳传”和古往今来英雄的事迹,侠客的传记,接着又讲兵书、史记,空下来又教他暗器、拳脚,他也真聪明,读书是过目成诵,练武是一遍即会。到了第三年秋天,我因为赴周青之约,叫他自修,我偷偷逾墙出走,来到汝州,不料碰上了血滴子,周大侠死了,我带了冯琳回来,那时她刚才过周岁,渐渐会说会行,年羹尧空下来就逗她玩,比兄妹还要亲热,我骗他说这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女儿,他却不知我有一个特别的主意。

钟万堂想到这里,面上又露出一丝笑意,感到一股兴奋,连痛苦也渐渐忘记了。他想道:“冯琳也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讲到练武,她更是从周岁起就扎根基,比年羹尧的基础更为坚固。这两个孩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将来长大了结成夫妻,我老年也感欣慰。只是,现在,现在又遭了这场横祸,琳儿被那个魔头劫走,而我呢,枉自己精通医理,造了这样的一个花园,年家无人能够进来,又有谁能给我刮毒疗伤,活血敷创。哎,羹尧,你怎么还不回来呢?”

钟万堂从大力神魔撞破的房门外望,只见高高的围墙,八年前种下的槐树也还未长到墙头,心想:“就是羹尧回来,他也还未能跳过这个围墙。哎,少林寺的事不知怎么样了?羹尧这样精灵,他不见了我,应该找少林寺的僧人和他同来呀。”想到了少林寺,他又感到一些快慰,心里想道:“羹尧这孩子也真幸运,少林三老全都疼他,把他当成宝贝。我是在他学艺之后的第三年就偷偷带他去的,我去后冯琳就交丁福看管。怎么丁福也不知哪里去了?这样一场翻天覆地的大打,他都没有醒吗?到了去年,有时我把羹尧送出围墙,就由他自去。今年三月,有一天他独自去了半个月才回来,说的话好奇怪呀?怎么我想到哪里去了?”钟万堂定了定神,忽然感到一阵颤栗,他想起年羹尧那次回来对他说道:“师父,甘罗十二为丞相,我今年十四岁了,比甘罗还大两年,我也不稀罕做丞相,最好是做大将军,统率全国兵马,丞相也害怕大将军的。师父,你说,我能做大将军吗?”我道:“这也未尝不可以,但,但还要很长的时间……”我本想对他说,你把兵法学成,武艺练好,将来纠集英豪,共举义旗,驱除鞑虏,光复中华,那时岂止是大将军,开国元勋也有得做呢!可是他年纪还小,恐他口疏乱说出去,我也就没对他说。不料他却误会我的意思,说道:“你说要很长时间,是说要等考武举,上京会试,再统兵出身,那才做大将军吗?”我说不要。他又说:“甘罗十二为丞相,只是因为皇帝知他聪明绝顶,有此能为,便立刻把他提拔起来的。假如有个皇帝,或者皇子也行,他知道我的本事,也许不用经过科举,就让我做大将军呢!”我听了又惊又气,八年来,他不在这园里练功,就是在少林寺内,怎么会知道这么些事情?又怎么会有这么个想法?当下我狠狠地训他一顿,直到他跪下认错才罢。哎,我也太严厉了,他还是个孩子,知道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