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沥血呕心 名师遭毒害狼心辣手 巨室出枭雄(第4/10页)

台阶下钟万堂和萨天都互相扭打,萨天都力大如虎,但钟万堂却内功深湛,初时虽是萨天都占尽上风,压在他身上,举起铁拳,才打得两拳,飞刀的毒气已在体内行散开来,只觉口中焦渴,头脑晕眩,叫得句“哥哥快来”,人已晕了过去。

钟万堂受毒也是不轻,仗着深湛的内功,才支持了这么些时候,此际油尽灯枯,已是浑身麻软无力。萨天剌背着冯琳,大踏步走了出来。钟万堂暗叫一声:“我命休矣!”伏地一滚,滚出两丈开外。萨天剌见弟弟面目黝黑,知是中毒甚深,自己体内,也觉有些绞痛,又气又怒,圆睁双目,一步步向钟万堂行来。钟万堂双拳紧握,沉声喝道:“你再行三步,我就用毒刀取你性命!”萨天都在昏迷中听得哥哥的脚步声,挣扎转动,嘶声叫道:“我要喝水,水,水……”萨天剌胸膛受伤,更怕钟万堂的飞刀,咬着牙根,运气抵御体内毒气,左手一挟,把萨天都挟了起来,跃上墙头,跳出花园去了。

钟万堂双拳张开,松了口气。他刚才使的是空城之计,手中哪里藏有什么飞刀?就是有飞刀,他也没气力再发。此际双魔已去,他益觉难当,以肘支地,一步步爬回屋内,牵了一床棉被,铺在地上,隔绝地气,卧在上面,低叫了几声:“丁福,丁福!”满园子静寂寂的,只有秋蝉蟋蟀之声,这位江南剑术的名家,无极派嫡传的弟子,虎目中不由得滴出了几点眼泪,低声唤道:“琳儿,琳儿!”过了一阵,又低声唤道:“羹尧,羹尧,连你也不能来送我的终吗?”他挣扎着想替自己放血,但却是力不从心,这时毒气上冲,昏眩更甚,险些就要晕死过去。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掠过:我的拳经剑诀兵法医书,还未曾传给羹尧呢,不行,我怎样也得挣扎着等他回来。鼓起求生的意志,张口在手臂一咬,把毒血吸了几口出来,神智稍稍清醒,凄然叫道:“羹尧,你回来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啊!”

偌大的一个花园静悄悄的,只有空气中荡漾着微弱的回声。钟万堂叹了口气,年羹尧的影子蓦然从泪光中泛出,“这是一个何其顽皮而又何其可爱的孩子啊!”他想起了自己是怎样费尽心血,把这不羁的野马套上笼头,是怎样不理友好的劝告,冒着培养出一代枭雄的危险,要把他调教成文武双全的将相之材。这空旷的大花园也是自己设计的,而今自己中了剧毒,却无人来帮忙解救,这又岂是始所料及。在极度的寂寞与伤心中,钟万堂不由得想起了往事:当年自己扮成一个走方郎中,来到年家,见了年羹尧奇异的性格与过人的智慧之后,就决意收他为徒,不但是想为无极剑留下传人,而且是想为汉族培养一位能领导群伦推翻胡虏的豪杰。那年遐龄正为儿子发愁,许多位教师都给他打走了,没有人敢教他。自己显了一点能为,和年遐龄长谈了一夜,年遐龄也真算得豪爽,当下就说:“好,我把犬子重托给你了。一切听凭你的主意,要多少钱都可以。”自己那晚便和他订了两条协定,一条是要他拿出五万两银子来,一条是要到年羹尧学成之日,才许他和父母相见。年遐龄对第一条立刻就答应了,马上开出五万两的钱庄折子,任凭自己使用。对第二条却有点踌蹰,他问道:“那么要多少年呢?”我想这是一个关键了,不管羹尧父母如何疼爱他,都要坚持自己的意见了。于是我就说:“十年八年都说不定,你若舍不得他,我就无法使他成材。”年遐龄想了又想,终于答应了。

想到这里,钟万堂面上泛出一点笑容,自己为了这个孩子,费了多少心力啊!自己拿到了银子后,就在年府后面买了一方空地,雇了许多工匠,立刻盖造起一座花园来,楼台曲折,花木重重,中间又造一座精美的书室,直到残冬,才把花园造成,四面高高地打了一重围墙,独留着西南方一个缺口。这座大花园就只是自己和年家的老家人丁福三个人在里面住。记得那天是正月十六,是年羹尧上学的好日子,年遐龄备办下酒席,请了许多亲友来陪我吃酒,吃完了酒,年遐龄亲自送儿子上学,向我作了三个揖,说了种种拜托的话,我把他送出围墙的缺口,就吩咐工匠,把缺口堵塞起来,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窗洞,作递食物之用。自此我们三人就和外面隔绝了。我终日坐在书房里,读兵法医书,练内功剑术。对年羹尧不闻不问,这孩子也乐得自由自在,在花园里游来玩去,从不曾进书房里一步,也从不曾和我交谈一句,高兴起来,便脱下衣服,跳下池中游一回水,或者爬到树上捉鸟儿,春天放风筝,夏天钓鱼,秋天捉蟋蟀,冬天团雪球,有时玩厌了,便搬泥土,拔花草,足足玩了一年,好好一座花园,被他弄得墙坍壁倒,花谢水干,甚至那墙角石根,也都被他弄得断碎削落,只有我住的书房,他没有来过。“他什么时候来的呢?”钟万堂在沉思中,忽然似见年羹尧提着一根木棒,狠狠的向自己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