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狐(第2/27页)

像雾一样浓的羊乳酒,甜甜地入喉,到了肚子里,就变成了一团火。

儿须成名,酒须醉。

酒后吐露,是真言。

歌声苍凉,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豪情,就好像把这一块小小的枝叶,当作了一片苍茫的大地。

风吹长草,牛羊隐现。

低唱的人仿佛也已回到了他那生长的地方,那永远都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卜鹰。”

更高的一根枝叶上,忽然垂下了一只白玉般的手,却用两根春葱般的纤纤玉指,捏着一串本来在此时此地不会看到的马乳葡萄,淡绿色的葡萄,丰美而多汁,看起来就好像是假的一样。

人看起来也像是假的,就像是白玉雕成,玉脂为血,居然也穿一身纯丝的黑袍,任凭一头比乌丝更黑、更柔的头发披散在双肩。

她的这一件纯黑丝袍,和卜鹰的那一件唯一不同之处,就是衣袖。

她的衣袖上用金线绣满了灿烂的花朵。

“生裂虎豹关玉门,轻如飞燕胡金袖。”

江湖中稍微有一点见闻的人,都知道她就是天下第一号大赌徒卜鹰唯一的一个情人,能够和卜鹰这样男人相处三天的女人已经不太多了。

究竟是胡金袖的手段高,收服了卜鹰?还是卜鹰的手段高,征服了胡金袖?

这笔账就没有人能够算得清。

葡萄落入卜鹰的嘴里,胡金袖的声音银铃般响起。

“看来这一次赌局倒真的热闹得很,连李红袍和杜黄衫都来凑热闹了。”

“他们不是来凑热闹的。”卜鹰说,“他们是唐家花了大把银子请来做公证的。”

他叹了口气道:“你想想,没有大把银子可拿的事,那个红袍老鬼怎么肯做?”

“那个苦行僧是谁呢?”

“提起此人来,也是大大的有名。”卜鹰接着说,“东海苦竹林苦竹寺的吃苦和尚就是他。”

“听你这么说,这位吃苦和尚倒真是苦得很。”

胡金袖在叹气,卜鹰却在笑。

“其实东海本就没有一个苦竹林,就算有,这个和尚也没有去过,这些名词,都是他凭空自己捏造出来的。”卜鹰笑道,“而且据我所知,这个和尚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苦。”

胡金袖也笑了。

“其实也不仅是他,这个世界上像他这样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嘴里天天喊着要吃苦,其实真正吃苦的都是别人,他自己一点都吃不到。”

这个问题太尖锐太深入,很容易就会刺伤到别人,卜鹰和胡金袖现在都很快乐,所以他们立刻就把话题转开了。

“你看这一次赌局应该是谁赢?”

“你看呢?”卜鹰反问,“轻如飞燕的胡大小姐也是江湖中顶尖的轻功高手,你的判断该比我正确。”

胡金袖对有关轻功的事,果然显得非常内行的样子,毫无考虑就回答:“川北的唐家和川中的唐家,虽然是堂房兄弟,可是两家擅长的武功却不同。”

这一点是大多数武林中人都知道的,川中唐家,以毒药暗器名震江湖,只要看见唐家的独门暗器袋和那一只专发毒药的鹿皮手套,大多数江湖人都会跑得比马还快。

川北唐家,却是以轻功见长,他们的独门轻功提纵术,经常有武林中久已绝传的身法出现。

“尤其重要的是,川北唐家的弟子,一个个都有非常的耐力,尤其习惯于在山区间行动,这当然也跟他们从小生长处的地形有关。”

“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卜鹰打着川腔说,“走起路来,川娃儿硬是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