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摩尼草庵(第2/16页)

两个孩子听夫子这样说,恨不得立刻飞到泉州。当天日落天黑的时候,他们沿小河走了三十多里,在林子里果真饱餐了一顿馒头夹烤鱼。两个孩子在河边钓鱼时,想到昨晚此时钓鱼的情景,恍如隔世。

方夫子虽心急赶路,却不得不格外小心,决定昼伏夜行,尽量走偏僻山路以避缇骑,他心想这般走法,虽然多费几天时间,却可确保安全,只是两个孩子要辛苦了。

方夫子一面赶路,一面回忆他和傅翔父亲之间的往事。两个饱学之士在卢村这偏僻之野相逢,很快就成了诗文之友。那一天方夫子到傅府下棋,傅翔父亲正完成一幅画作,一见方夫子就将画卷上,但方夫子已经看到,画中一个骑着栗色骏马的大将,威风凛凛,画上两行字是“嗣外忽闻平云贵 百胜大将入丹青”。当时不明“嗣外”之意,直到发生卢村惨案,才惊觉原来傅翔的父亲是傅友仁的嗣子,他的生父就是平定云贵的颖国公傅友德了。这次锦衣卫大举来此,京师里的傅帅肯定出事了。

泉州是东南水陆交通的要冲,尤其是海外贸易的出口。元代海运兴盛时,泉州是天下第一大港,日夜进出百帆,是各国商旅云集的城市。然而元末发生了十年战乱,盛极一时的泉州港元气大伤,贸易商旅从此一蹶不振。

方夫子带着两个孩子到达泉州城时,已是黄昏时分,他们在西街外找到了开元寺。到了寺庙前才发现,这座闻名天下的古刹也经受战乱摧残,主殿及整排左舍均遭大火烧过,很多地方只剩下断垣残壁,一片衰败之象。

抬眼望去,只有两座十四、五丈的高塔仍巍然矗立在斜阳中。金黄色的光影衬着半毁的寺庙,看上去呈现出一种废墟中屹立不倒的精神。

方夫子指着两座石塔说:“这就是有名的开元双塔,是全天下最高的石塔。”

他们走到东边塔前,只见上面刻着“镇国塔”三个大字,建于唐朝,共有七层;西边的“仁寿塔”则建于五代。

方夫子走向大庙右侧的偏殿,虽然主殿被毁,寺外也不见香客,但偏殿前打扫得十分干净,显然寺庙活动全都转到右边的庙舍,于是带着两个小孩上前叩门。

此时天色渐晚,寺门已闭,敲了半天才有一个老和尚慢吞吞地出来应门。方夫子合掌道:“师父请了,咱们来自远方,有要事求见方丈大师,还请引见。”

老和尚打量了三人一眼,眯着一双细眼淡淡地道:“方丈师父正要带众弟子做晚课呢,施主明日再来吧。”

方夫子合十道:“我等一路赶来泉州,十多日不曾停歇,实有要事禀告天慈方丈。请大和尚行个方便,就让我等在殿后相候,静待方丈晚课完毕,绝不敢出声相扰。”

那老和尚看方夫子一派文弱模样,又领着两个孩子,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听方夫子提到“行个方便”,便点头转身带三人入内。这时钟鼓齐鸣,看来晚课已经开始了。

老和尚领着三人到做晚课的殿外厢房坐定,低声道:“桌上茶水请自用,晚课少说要做一个多时辰,小施主莫要喧譁。”说完不待方夫子道谢,就转身走到殿中,跪在众僧之后,跟着大家念起经来。

方夫子一眼望去,殿中跪着一百多个僧人,最前面一位身披绦色袈裟的高僧领头晚课,应该就是住持天慈方丈了。天慈身旁另有个身着浅紫色袈裟的和尚,方夫子忖道:“兴许是位挂单的高僧。”

他怕两个孩子难熬一个多时辰不动不语,便低声对他们道:“今晚定要见着方丈,你俩忍着些,用我平日教你们的打坐吐纳之法,慢慢入定吧。”

两个孩子自进入寺庙后,望着殿前几尊大佛,感到新奇中又有几分敬畏,听方夫子如此说,都十分乖巧地点头照办,双双盘膝坐好,闭目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