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蜀都战歌 第二章 心法(第3/4页)

「怎么可以……」

「我们不是要报仇的吗?」荆裂双眼直视燕横:「命都丢了,还报个屁?忘了我刚刚才说过一次的话吗?首先得活下去。不管失去了哪一个。我也是一样,要是你遇险了,而我又毫无把握,我是绝对不会拼命救你的。你懂吗?」

他伸出手掌。

「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就在这儿分手。」

燕横咬着嘴唇,皱眉深思了好一会儿。

最后也伸出手,跟荆裂击掌一记。

◇◇◇◇

轰然雷鸣。

掩盖了两柄木刀交锋的爆音。

一记相交,两刀又再迅速分开,各自摆出架式,在晦暗不明的天空底下,相隔四步,互相遥指。

眼前这场激烈的比试,让虎玲兰完全入迷了。她浑忘一身衣衫被雨水淋湿,只是注视着两柄沉厚木刀的动向。

她目睹了:自己的弟弟又五郎,五次都只能招架。

她的弟弟。那个号称「鹿儿岛第一男儿」,继承了祖先高壮身材的岛津又五郎。只有举刀招架的份儿。

在那个异国来的男人面前。

虎玲兰的指甲掐入了掌心。

她看见:弟弟欲把那柄相当于野太刀②长度的木刀高举过顶,摆出最擅长的大上段架式。但对方似已知晓,先一步举刀向上,以更高昂的刀势压制着又五郎的架式。

『注②:野太刀,或称「大太刀」,一般刃长达五尺(150公分)以上,已及当时日本人的平均身高,其实非常难于运用。镰仓时代(十二至十四世纪)的武人流行佩带野太刀,以夸示力量与刚气。后渐被战场淘汰,演变成为神社供奉之器物。』

——又来了。

果不然,对方的木刀在下一瞬间,再次垂直劈下。

又五郎只能再次举刀横向,成「一文字受」,迎接那猛烈的劈击。

交击之下,附在木刀上的水珠,如箭四射飞溅。

对方的劈击实在太沉重。又五郎没能从挡架转换成反击,第二刀劈击又至。第三刀。

虎玲兰焦急地回头,瞧向坐在帐幕里的父亲。

父亲站在帐幕阴影之下。明亮的眼睛凝视两个剑士,完全无意中止比试。

虎玲兰心里默祷。

然而要发生的始终发生。

就在第七刀。又五郎手中刀,终于抵受不住同一部位被连续重击而折裂。

木刀继续降下。

虎玲兰不忍,闭目。

因此没有看见:木刀并没有劈在弟弟又五郎的头顶,而是偏斜落在左肩。

饶是如此,骨头碎裂之痛,还是令又五郎的身体崩倒了。

虎玲兰睁开眼睛后,错以为弟弟已然头颅中刀气绝。

眼泪流下,与脸上早被雨水融化的胭脂混和。

模糊的眼睛,瞧着那个仍然站立的身影。

电闪的瞬间。她很清楚看见那个赤着上半身的壮硕背影。电光闪照下,那身体肌肉纹理的阴影,有如老虎的斑纹。

湿滑的右肩上,那个太阳图案的刺青,随着呼吸喘息而起伏。

那一刻的画面,永远刻印在她的记忆之中。

——太美了……

虎玲兰惊醒。

没有雨水。没有电闪雷鸣。午后的冬阳晒在甲板上。溯江而上的渡船行得甚缓慢,很少颠簸摇晃。

她擦擦眼睛,放开一直在睡梦中抱着的野太刀,用刀鞘作支撑坐起了身子。

江风徐徐送来,吹乱了她的发髻。她索性把金钗拔下,散落一头如云乌发。甲板上其他乘客,看见这异国女子如此豪放的举止,皆瞧得呆住了。

虎玲兰挂起野太刀,走到船栏前,远眺岷江岸旁的山林风景。极目往上游望去,成都还未在望。

她垂头,看着帆船破浪的水色。浪花让她回想几个月前,那漫长的渡海旅程。

——一切,只为了再见他。

江水的倒影中,她仿佛再次看见那个背影。

虎玲兰心中一阵激动,反握着金钗猛地插在栏杆的木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