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阁楼,春日迟迟(第3/9页)

可是,没有。次日早晨,推门上学,周辰用脚踢上家门与我撞个正着,我挥手和他打招呼,只看到他有些调皮的笑容一不小心变成了尴尬扭头下楼,却没看到身后母亲皱起的眉头。

“你怎么认识他的?”母亲的声音冷淡而紧张。

我重复了昨日事件的始末,却只换来一句,“离他远点,听到没有,不要和小混混走那么近,这种人少沾。”

周辰下楼的脚步声飞快而响亮,几乎像是逃跑,而我,却心不在焉,只有追上他去的冲动。

至少在那个时候的我,并不能理解作为母亲那略显过分的紧张,或者是刻意的忽视,我在局中,决定要做人生中第一件叛逆的开端。事后想来,也只能解释为周辰像一把钥匙在适当的时候任性地出现,而我为之拴上红绳,挂在胸前,谁也看不见。

早秋。燃烧

我把一沓又一沓生日卡片从塑封里抽出来,翻开又装回去,如此反复三遍,马路对面职高的下课铃终于响了起来。我站在杂货铺门口,死死盯着开始人潮涌动的校门。当然,杂货铺的老板一定也在死死地盯着我。

每周我出现两次,几乎熟悉这间小铺的所有物品但从未买过一样,我只是在这里,等待周辰。这想起来就令人怅惘而泄气的动词,却被一直坚持了下来。

他的山地车是这么显眼,明亮的黄色与他的人一样招摇而不掩饰,我只要认准那在夕阳里最晃眼的颜色,就能抓到急不可耐要溜走的他。就像此刻,我冲过坑洼不平的柏油路,引起一连串愤怒的鸣笛。

“我要踢球去,你赶紧回家。”周辰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

“你可以送我回家再去踢,踢到三更半夜也可以。”我冲他笑,习惯了他毫无力度的拒绝。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用过许多借口,比如送其他女孩回家,或者去汽修店打工,也说过很多与他极不相称的好话,类似你该回去学习了,不要耽误时间。可是借口就是借口,好话只是好话。

周辰不再说话,径自跨上车子一脚踏出了很远,我真想把背上的书包甩到他的背影里去,而我只是大声地说:“那我考你这个学校好了。”

于是他的背影就凝固在了我面前,被落日一点一点吞没,而后反刍出他骨血里的温度。我只是趋近于这温度,动物蛰伏过冬,祖先钻木取火,不过是一种本能。

我忘记带钥匙坐在楼下的树荫里看书,周辰大汗淋漓打完球回家,会丢给我一瓶矿泉水而后飞快跑上楼。妈妈执行任务不在家的夜晚,我懒得热饭便蜷缩于地毯上放美国乡村音乐来听,周辰会小心翼翼敲门把买来的食物放在门口,在我开门之前就钻回了对面的防盗门里。所以,我总有如亲人般的错觉,但是每每迎面走过去他的眼睛总是看着别处,全然是陌生人的神情。

所以我去寻他,第一次他看见我,载了一个女生头也没回骑车离开,而后这离开的背影就成了每一次他留给我的唯一姿态。

我说:“那我考来这里上学好了。”他终于肯回过头,开口对我说话,“你怎么这么任性。”

于是这个黄昏,我坐在他身后晃悠两条不算纤细的小腿,跟着他回家,在途中的小吃街一起坐下来吃一碗馅儿少得可怜的馄饨。

他说:“不要让你妈妈知道你总是来找我,她会担心你。你妈想让你去北京读大学的吧。”

“嗳,你这么懂道理,怎么自己不好好念书,好像满了解我妈的样子。”我抢白他,“我去不去北京,就看你在不在那里等我。”

那个时候说话的口吻就好像无数的未来就在自己手中,不会有意外。而我,开始沉溺于这反叛的游戏,在妈妈执勤的晚上,肆无忌惮跟着周辰晃悠过闷热潮湿的大街小巷,他用食物把我填塞满足之后送我回家,再独自骑车去汽修店打工。有时天会下起雨来,我侧过身子去看他,觉得许多时候他并不快乐,就像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