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第5/23页)

紫荆关、倒马关、居庸关,此即长城「内三关」,平日百姓若有要事出关,少不得交上一份名状验书,载明其人籍贯年甲、貌样身分,此即文碟之意也。也是为此,平日过关旅客总得将文碟小心收好,就怕有所遗失,谁晓得这家人漫不经心,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终于把文碟弄得不翼而飞了。

眼看爹娘相互推诿,一众孩子们也不知该信谁,毕竟爹爹大而化之,光说不练,娘又太过谨慎小心,日常总爱把东西藏得严严实实,弄得自己也找不着。究竟这过关文碟是谁弄丢的,恐怕是千古之谜了。

万里长城万里长,一切都怪秦始皇。眼看太阳即将下山,爹爹气得浑身发抖,娘亲也擦着泪眼,只在低声啜泣,孩子们怕得怕、惊得惊,谁也不敢说话。一片寂静间,忽听碧潮低声道:「娘,我……我肚子饿了……」春风忙道:「对,我……我也饿了。」孩子们要吃饭了,那娘亲忍住泪水,把婴儿交给了女儿,慢慢起身,便朝蓬车走去。看她从爹爹身边经过,众孩儿内心隐隐担忧,就怕父亲脾气涌上,随时会暴起伤人。

呱呱的婴儿哭声中,只见娘亲身上发抖,快步从爹爹身边走过,正忌惮间,猛听当琅一声,刀子落到了地下,那爹爹垂着头,双手掩面间,竟然放声哭了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若连爹爹也哭了,意思就是一家老小全完了。那娘亲呆立半晌,猛地扑了上来,紧抱丈夫,哭道:「对不住!是我不好!」贫贱夫妻百事哀,父母俩牛衣对泣,哽咽难言。孩子们自也戚然。听得海生低声道:「我……我去生火吧。」浙雨忙道:「让我来,你方纔挨了打,赶紧去歇着。」海生咦了一声,讶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浙雨脸上一红,啐道:「贫嘴。」都说血浓于水,兄弟姊妹平日怎么吵、怎么骂,来到了大关头上,都还是一家人。一时各忙各的,捡柴的捡柴,挑水的挑水,预备在此生火过夜。

暮色将至,近晚微风,天气渐渐凉快了,孩子们升起了火,浓烟赶跑了蚊蚋,更显得风清气爽。眼看娘亲去埋锅造饭了,那春风甚是体贴,忙打湿了毛巾,跪到父亲脚边,柔声道:「爹,您擦擦脸吧。」那汉子泪流满面,把头垂得老低,什么话也说不出口。那碧潮忙抬起了小脸,道:「爹,您别难过了,您不是跟碧潮说了么?咱们家很快要发财了,是吧?」那爹爹原本悄然不乐,猛听发财二字,顿时露出了笑容。他抚着小儿子的脑袋,微笑道:「当然。爹已经和人家说好了,只消到了开平,把东西卖了,便有十万两银子可用了。」听得自家将成富豪,碧潮立时欢容拍手,一旁春风忙朝娘亲瞧了一眼,却见她手持锅铲,摇了摇头。示意女儿莫要多言。

眼看爹爹仰天长笑,一扫愁眉,碧潮便又凑趣道:「爹!碧潮还想看看那张图,你再让我瞧一眼吧!」那爹爹傲然一笑,慢慢解开了衣衫,从贴肉处拿出了一只小布包,珍而重之地打了开来,但见布包里是一层又一层的油纸,包裹得极为严实,他细心将之揭开,赫然之间,眼前现出了一张布绢。

那爹爹深深吸了口气,将布绢迎光展开,道:「梦岛。」这布绢不知是什么质料所就,质地牢靠,偏又能透光,铺开时竟有窸窸窣窣之声。儿女们屏气凝神,聚拢围观,只见布绢约莫半尺见方,正中有一处小岛,余下则是汪洋一片大海,想当然尔,这是一幅古代海图。

这布绢虽非金银所制,然则手工精细,图上的海洋岛屿皆是以刺绣而成,极为繁复。但见图中有条红线,自那「梦岛」蜿蜒而下,红线两旁书写有字,好似标记了沿途的暗礁漩涡、险滩急流,稍稍算来,便达数百处之多,让人眼花撩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