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章前路〔四〕(第2/3页)

两人言谈间逐级攀登,此山不高,一会儿功夫,石阶到了尽头,半山庭居已在眼前。

几乎在屈洒、高行天抵达的瞬间,院门开了。

门扉间现出一个背负兵刃的年轻人,正是面色不佳、有伤在身的陆无归。

而陆无归推开院门,看见来的竟然是这两个人,先愣了片刻。但他马上让到一旁,弯腰致礼,道:“恭迎蚁王,贵体安康。”

屈洒走进院门,伸手在陆无归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注意到青年胸口扎紧的层层绷带和背上布囊包裹的兵刃,笑道:“小六,你开始和我有点像了。”

陆无归唯有苦笑一声,他抬起头,屈洒已擦身而过,其眼光自然与高行天对上。

“高兄。”

“小六。”

花圃之旁,苍树之下,八仙桌摆的方方正正。

桌面上茶道器具俱全,泡茶水就地取自院中央的深井矿泉,天然清甘,旁边炉子另温着一大壶备用,烟气袅袅。

桑玉蹑面容娴静,看壶中茶叶翻覆,对于来者并不怎么当意的样子,便是那人安坐对面,她也未有什么波澜。

高行天、陆无归分立屈洒背后,自然是安静不语。

少顷,桑玉蹑斟满一杯热茶,素指拈起,目光游离于屈洒的伤躯,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我若是随便指点,便是不明白你。”

“四个人,那你觉得这一杯茶,敬与谁先?”

屈洒不假思索的道:“敬别离。”

桑玉蹑的表情这才略微生动起来,皓腕一倾,以茶作酒祭,地上领了一圈。然后伊又分了四杯茶,按照前、左、右的位序推过去三杯,柔声道:“高行天,小六,你俩也坐吧。”

陆无归与高行天对视一眼,前者轻咳一声,道:“我有伤在身,久坐反而不好,不如二位慢慢聊,小六和高兄暂且回避一下。”

屈洒沉默不语。

桑玉蹑则微笑道:“你俩不是外人身份,一切随意,既然不坐,那就旁听吧。”

话音甫落,桑玉蹑就感觉到了屈洒眼眸中隐藏的复杂情感,那双幽暗眼睛径直看了过来。

语言真是个划定界限的好东西啊。

但桑玉蹑今天并没有准备台阶,有的只是更加冷峻的颜色。她是有过那么一点点的想法,觉得心里话应该畅所欲言,然而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桑玉蹑才明白幼稚为何物。

认识十数年间,此人可曾因为他人言语而改变主张?

竟是一件也无呢。

屈洒喟息道:“我原先以为,如果某一天,到了谁都记恨我的地步,至少还有你的支持,这个信念于我心中从未改变。”

“你来这一趟,既在蹑儿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即使现在,蹑儿心里头也存着意想不到的感动。不过,若以为还能像往常那样轻易说服我,那就错了。我是支持你的,蹑儿的使命本来就是坚定的站在你的背后。但是有一个前提,前提就是某人需记得当初的承诺。”

“蹈灭朱崖,取苗望北首级祭奠别离。许下的誓言,我每日念念在心。”

桑玉蹑冷道:“听其言,观其行,蹑儿眼睛还没瞎。是谁不惜把蚁窝豪杰当做弃子,也要千里迢迢护送金家那机关匣子,这也算不忘当初之誓言?事后更偷偷抹消痕迹,肆意清洗,一意苟合,竟不觉得难堪?”

高行天与陆无归闻言,面色皆有些异色。

屈洒却依然十分平静的道:“做非常事,用非常法。欲杀其人先亲其人。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有些人,你说我清洗,说抹消痕迹,清洗我倒是同意,至于抹消痕迹,我可从来没对你遮着掩着。”

“那照此论,卖主求荣之辈皆心有难言之隐,墙头风草之徒也都胸怀鸿鹄之志咯?”

“蹑儿,蚁窝要的是存续。没有存续,诸事无从做起,充其量只是聚了一群自取灭亡的狂徒,谈何壮志,讲什么复仇?朱崖递来金玉叶,蚁窝为什么不接?屈洒有敌人,蹑儿有仇家,但要记得蚁窝只有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