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剑影惊禁苑(第6/9页)

琴声苍郁、萧索,仿佛残秋时,独在秋风中卷舞着的最后一片落叶,美得那么悲苦,那么凄凉,所有人眼中都有了泪光。琴声随风飘散,孤零零地飘散着……这时琴曲已进入了“人慢”,愈发地悠扬绵远,语尽而意无穷。

梨园七贤早都呆痴了。他们呆痴地听着那无尽的哀伤,轻声的叹息和欲绝的悲凉。持筝的白发老者流下了两行亮闪闪的泪水,是什么往事,能令这位早已历尽了风霜、看尽了炎凉的老者亦会流泪?而持檀板的清秀少年已泣不成声,又是什么样的心酸,才能令这正当人生最好时节的青春少年亦如此哀伤?

赵长安轻拢左手五指,右手小指一钩,随即轻挑,“铮琮”一声,琴声幽幽,左手无名指离弦,右手中指轻剔七徵十八分位弦,转指,成幽谷流泉势,然后垂腕,《秋声赋》一曲,至此方终。

琴音袅袅,飘渺飞散,飞散在四面的秋风中。曲已终,意无穷,只有久久不散的余音,和琴曲所带来的那种不绝如缕的愁怅和悲伤,在一片空旷遥远的静穆中,萦荡、回旋。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众人皆觉得,身旁有杏树,头上有青天,漫天有不计其数的黄叶,黄叶外有巍峨的高楼,高楼外有隐隐的远山,远山外……有那自己终其一世,也看不到的地方。

突然,半空中闪过一道亮光,疾如闪电,迅似惊雷,直向赵长安的后心刺去。

赵长安没有动,因他已根本无法闪避这自后袭来的一剑。就在这一剑袭来之际,在他身旁,持笙、笛、箫、檀板等乐器的六人,亦全都动了。左侧的俊秀文士竹箫横举,疾斫他左胁下的穴道,而身前少年的檀板已向他面门飞来,破空声急,呜呜作响——檀板竟是以精钢制成。右侧白发老者的筝,已在这间不容发的一瞬间裂成数片,中间藏着的一枝精光四射的短枪直刺赵长安的咽喉。而瘦子的横笛已掠到了他的左腰,笛管“砰”的一声,一束细如牛毛的细针闪着紫蓝的光芒,射向他的白袍。无疑,针上已浸透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而另外三人的棱铁刀、亮银钩和一条毒蛇般灵动的黑色长鞭,已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全都封死!

砭入肌理的杀气,霎时间已将他包围!他无论往哪个方向动,如何动,都不能避开这致命的七着杀招。他就算避开了头顶的双钩,双足也会被双刀削断,他即便能躲过毒针,也决计不可能闪开背后袭来的穿胸一剑!何况,还有檀板、竹箫、短枪及长鞭也袭过来了!他正襟危坐,双手仍搁在琴弦上。就在这刹那间,他已感觉到逼入骨髓的杀气,将他的整个人都包围,针尖般刺入他全身的肌肤。只有真正想杀人,而且有把握、会杀人的高手,才能发出这种令人胆裂的杀气。他连手指尖都不动,居然连眼睛都闭起来了。这时,剑尖的寒芒已划破了他的白袍,毒针也已触到了他的三重薄衫。在晴和的秋日下、漫天的黄叶中,天下承平的皇宫御苑里,他刚演奏完了一曲《秋声赋》,就有七名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要置他于死地!

虽已会过了那么多顶尖的高手,经过了那么多生死恶战,但他却从未遭遇过策划如此严密、配合如此完美、攻势如此凌厉的暗袭。

“哧!”剑尖已刺透了他的三重薄衣。他笑了,忧郁地一笑。随即,七人眼前便似有一缕风吹过,一缕自树梢吹来的、清冷、砭骨的秋风——带着几片翻飞的黄叶。然后,所有的武器,就都刺了个空!

黑袍中年人的剑锋,明明已触到了他的后背,已刺到了他的肌肉,赵长安明明已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了。甚至他还哆嗦了一下,如此接近死亡时,他感觉到了那不能自制的恐惧所引发的颤抖,但剑尖却依然刺了个空。七人竭尽全力发出的杀招,突然间,都变成了对自己人所施的致命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