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杯酒(第4/16页)

那人更是一头雾水。旁边一个老成的人不忍戏他,忍笑道:“主客就是缇骑统领袁老大,还有一个就是近来轰动江南的‘弧剑’骆寒。”

见那人面上犹有疑惑,旁边一个少年已慨然吟道:“一剑西来,相会一袁;秋末冬至,决战江南——这话你都没听过?只怕这话倒不是那骆寒传出来的,而是江南文府。他们期盼的冬至一会已拖得太久了,好容易等到这一决到来,他们怎会不欣然开筵?”

旁人自顾闲话,文翰林却正在主席上陪着李捷、韦吉言、金日殚、庾不信与李若揭的三大弟子。

他们设案于高堂之上,正对着大门。门外,是冬日下午暖意融融的红日。今日竟是个绝好的天。文翰林把盏一让,笑道:“列位,余话就不多说了。近日我文某与文府多有倚仗之处,劳烦诸位。所有谢意,尽寄此酒。这杯酒,也算咱们预祝今日功成之意。”

“干!”

李捷与韦吉言都是满脸推欢。

众人把酒而尽,只有庾不信略略举杯示意一下——他练的功夫原是要滴酒不沾的。连金日殚的面上也不见郁悒之态。他虽失一臂,右臂也就此如废,复不复得了原还难讲,但他似也颇期待一睹今日之一战。

——当日石头城荒坡之上他已迭翻见识“辕门”之士的出手,更见识了骆寒一剑之锐。能见“辕门”之帅袁老大与骆寒亲自出手对撼,实已成为他平生之快。

忽有人在文翰林耳边低报了一声:“袁老大来了。”

在座都是耳目灵敏之辈,堂上众人不由齐齐停盏。堂下之人不知,却还在那里喧闹如初。

文翰林才才站起,门口迎宾之人还未及通报,就见满堂之人忽静了下来。

堂上堂下,一时只见人人屏息。

文翰林一愕,只见大门口,一人当前走来,却是一脸惨白的米俨。

还有一人在他身后,相貌平常,身材壮伟。他才一出现在大门口,说不清是他身上的什么东西,就此迫出,令满堂之人一时惊觉,齐齐住口,转目看向那大门口。

那男人四十有余,正缓步登阶。他脚下是平整的青石台阶。他的态度凝重而认真,并不有意做出威仪肃肃的样子,但还是有一种威压让人人都能感觉到。

有人轻声道:“袁辰龙?”

话才出口,因为四周太静了,他自己都嫌这口开得太过唐突。

主席上李捷面上一怔,和韦吉言低声道:“袁辰龙今日怎么好重的杀气!”

韦吉言轻轻颔首——不错,袁辰龙今日是好重的杀气。他与袁辰龙相识已过二十年,还是头一次见他身上的肃杀之气如此难以遏制、就这么无可遮掩也无意遮掩地蓬勃开来。

一直滴酒不沾的庾不信这时却出人意料地端起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他身边陪坐的三祭酒之一严累都一怔,只听庾不信轻轻吐了两个字:“英雄!”

他这二字说得极轻,座中人都未闻得。严累一怔,他还从未从庾不信口中听到他对人如此的评语。

不说严累面上一愕,文翰林却已满脸堆欢,笑着向堂下迎去。文翰林人未到,口里已先笑道:“袁兄,你总算来了,幸甚幸甚!小弟渴慕袁兄久矣,今日得会,三生有幸。来来来,请堂上高坐。”

他的声音清畅,知道的人就会感到他已无意间运上了他苦修精擅的“玉堂金马九重深”的真气。有人还以为他有意显摆。但文翰林为人一向处事低调,熟悉的人不由就小吃了一惊。连文翰林自己话一出口,都自己吃了一惊——袁老大未曾开口,已迫得他露上一手真气方得开言,似不如此已不足以镇定声调!

他眼角一跳,心中戒意顿生。他与袁辰龙江南对峙已近十年,是越来越感觉到袁氏对他的压力。这次石头城出手前,他自认已把袁辰龙研究得透澈,哪知出手之后,才惊觉大谬不然!——袁辰龙未出马就已借萧如之手破了他久为自负的文府绝艺“袖手刀”,他如何能不将之深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