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热力学第一定律(第3/8页)

我们沿着一条山脊背面前进,却发现我们的路被一大片荒地挡住了:那是一片山月桂树,从远处看,它在深色的针叶林中像一块亮闪闪的荒地,但是走近了看,我们却发现它是一片穿不过的灌木丛,有弹性的树枝相互交织,就像一个篮子。

我们原路向下返回,走出巨大的芳香冷杉树林,穿过了长着在太阳光下变得鲜黄的茂密梯牧草和乱子草的山坡,最终回到了令人舒适的绿色橡树林和山核桃林里,走到了一段树荫遮盖的峭壁上,峭壁下面是一条无名的小河。

突然坐到凉爽的树荫下,我宽慰地叹了口气,拉起颈子上的头发透气。詹米听到我的声音,微笑着转过身来,递给我一根柔软的树枝,以便我能跟上他。

我们没有说太多话,除了爬山时的喘气,山脉本身似乎也在抑制我们说话。整座山中满是绿色的秘密地方,就像是苏格兰古老群山的富有生命力的后代,长着茂密的森林,比苏格兰那些黑色的荒芜悬崖高一倍。但是,它的空气中同样有着让人沉默的指令,有着同样的让人着迷的迹象。

这里的地面覆盖着齐脚深的树叶,踩下去感觉松软;树木之间的空间看上去有种致幻效果,似乎从这些长满青苔的巨大树干之间通过,会让人突然穿越到现实的其他维度当中。

詹米的头发在偶尔照下的阳光中闪闪发亮,就像一个火把,让人可以随其穿越林中的阴影。他头发的颜色这些年来变得稍微深了些,成了浓烈的深红褐色,但是在太阳下骑马和步行赶路这几天,他的头发褪色成了紫红色。他之前弄丢了绑头发的皮条;他停顿下来,把浓密、潮湿的头发从脸上拨回去,让我看到了他鬓角上方那道令人惊讶的白色。那是他在阿班达威的岩洞里被子弹打伤后留下的痕迹,它通常掩藏在更深的红发里,很少让人看见。

天气虽然温暖,但在回忆起往事时我还是轻微颤抖起来。我宁愿完全忘记关于海地的事情,以及那里凶残的宗教仪式,但是希望不大。有些时候,在我快要睡着时,我会听到岩洞中的风声,以及那种随之而来、无法摆脱的想法:还有其他什么地方?

我们爬上一块花岗岩岩架,它的表面长着茂密的青苔和地衣,被无所不在的水流冲湿,然后我们沿着洪水冲刷出来的小路前进,挥开在我们腿上轻拂的修长草叶,避开垂下的山月桂树枝和枝繁叶茂的杜鹃花。

小朵的兰花和鲜艳的真菌奇迹般地出现在我脚边,轻轻摇晃着,像果冻一样富有光泽。它们有的是红色的,有的是黑色的,在倒下的树干上闪闪发亮。蜻蜓在水面上飞舞,好似空中的宝石,很快便消失在雾气当中。

这里的富饶让我感到惊讶,这里的美丽让我感到狂喜。詹米脸上带着如梦如幻的神情,就像一个自知在睡觉,却又不希望醒来的人。矛盾的是,我感觉越好,同时也就感觉越糟糕。特别开心,也特别害怕。这是属于他的地方,他肯定也有同样的感受。

才进入下午,我们就停下来休息,从一块自然形成的空地边上的小泉水里打水来喝。枫树下的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深绿色树叶,我在树叶中突然看到了一抹红色。

“野草莓!”我开心地说。

那些草莓是深红色的,长得很小,大概只有拇指关节那么大。按照现代园艺学的标准来看,它们会很酸,近乎苦涩,但是如果搭配着半熟的熊肉和坚硬如石头的玉米饼吃,它们就显得很美味——在我的嘴巴里爆炸出新鲜的味道,在舌头上留下一点一点的甜蜜。

我采集了几把放在斗篷里,不关心是否会留下印记——在松脂、油烟、腐烂树叶和泥土留下的污渍里,少许草莓汁液又算得了什么。吃完草莓过后,我的手指被草莓汁弄得黏黏的,带着强烈的香味,我的胃也饱饱的,感觉舒适,草莓的强烈酸味让我的嘴里感觉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又吃下了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