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1 回归故里 Chapter 05 巫术的实际应用(第2/5页)

当我的手最终放上他的前额时,我差点儿立即收回来。他烫得像把刚刚开了火的手枪,而我的触摸令他又扭曲呻吟起来。是高烧,没错。我站在那儿低头端详了他一会儿,然后小心地走到床边,坐到詹妮坐过的椅子上。我料想他在这么高的热度下睡不了多久,因而无谓地唤醒他有点可惜,如果只是为了给他做个检查。

我身后的斗篷往地上滴着水,发出缓慢而有节奏的滴答声。这让我想到高地人有一条令人不快的迷信说法——“死亡的水滴”。传说中每当死亡降临,屋里会响起滴水的声音,敏感的人能够听见。

感谢上帝,我对这类超自然的现象并不敏感。确实,我自嘲地心想,往往要等坠入了时间的裂隙我才意识得到。如此想着我笑了,虽只是一闪而过的笑意,却已把死亡的水滴声带来的战栗一扫而空。

淋雨之后的寒意渐消,而我仍旧觉得惴惴不安,原因也很明显。上一次站在这样的一张临时病床边还是不久之前,也是守望着如此的深夜,同样思忖着死亡和荒废的婚姻。我在树林里展开的思考并没有因为匆匆赶回拉里堡而停止,此时,那些思绪又不由自主地延展开来。

弗兰克做出的决定是出于荣耀——为此他决定继续把我当成妻子,决定把布丽安娜视作己出。一切都是为了荣耀,还有他不甘于推卸的那份自认的职责。好了,此时此地我眼前又躺着一个笃信荣耀的男人。

莱里和女儿、詹妮和家人、苏格兰囚犯和走私团、威洛比先生和乔迪、菲格斯和所有的佃农——我们分开的这些年里,詹米独自挑起的还有多少份责任?

弗兰克的死为我开脱了我的一份义务,而布丽安娜则自己担起了另外的那份。永远睿智的医院董事会解除了我在那一重人生中剩下的唯一重要牵绊,而我也花费了足够的时间,在乔·艾伯纳西的帮助下,或委托,或解除,或了断,从各种次要的职责中脱身开来。

然而,我的重现之于詹米,既没有预先警告,也别无其他选择。他没有时间做出各种决定,解决各种争端。然而,放弃自己的职责从来不是他的所为,即使为了爱情。

是的,他欺骗了我。在情势所迫之下,他没有出于信任向我透露自己的职责,没有出于信任让我自己选择支持他——抑或离开他。他害怕了。而我不也一样?在他面对着二十年的旧爱与现时的家庭之间的两相争斗时,我也同样害怕他会放弃我。所以,我选择了逃离。

“你开什么玩笑呢,简?”我听见乔·艾伯纳西的声音,调笑中不乏怜爱。我选择逃往纳敦巨岩,那速度与果断足以与迈向绞架的死囚相匹敌。唯一让我放慢脚步的是那一线希望,希望詹米会追上我。

的确,是道德上的折磨和受损的自尊激发了我的出走,然而,一旦小伊恩说出了那句“他快死了”,那些种种理由立刻便显得那么单薄。

与詹米的这场婚姻对于我就像是旋开一把巨大的锁的钥匙,每转动一个小小的角度便在我内心开启了一道错综复杂的销栓。布丽也有转动我那把钥匙的特殊力量,能够一步步靠近将我解锁的那道关口。不过那最后一关始终冻结着——直到我走进爱丁堡的那家印刷店,才终于有了那决断的咔嗒一声。如今那扇打开的门半掩着,未知的将来在门缝里熠熠闪光,而我一个人的力量却不足以把它推开。

我望着他一起一伏的胸脯,望着他的侧脸清晰有力的线条上跃动的光影,我开始明白我们俩之间真正重要的只有一点,也就是我们俩都活着。我的归来正是为了这个。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会留下,无论我们各自会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没有意识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直到他开始说话。“你还是回来了,”他温柔地说,“我知道你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