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1 回归故里 Chapter 04 逃离伊甸园(第2/6页)

姑娘警惕地回头看了一下,楼底传来上楼梯的声响。她凑近了我。“妈妈让我说的。”她耳语道。说罢,她站起身匆匆走了出去,在门口与她母亲擦肩而过。

我没有问她。詹妮为我找到了一条裙子——是她大女儿的——她帮我把裙子穿上,整个过程中我们没有任何多余的交谈。

待我从头到脚穿戴整齐,梳好头发盘到了头顶,我转过身面向她。

“我想离开,”我说,“现在就走。”

她没有异议,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琢磨着我是否有足够的力气离开这里。然后她点了点头,黑睫毛遮住了那双蓝色的凤眼,那双像极了她弟弟的眼睛。

“我想还是这样最好。”她静静地说。

上午晚些时候我离开了拉里堡,相信这次会是永别。我在腰间佩了一把短剑作为防卫,虽然用上它的可能性很小。马背上的鞍囊里装着食物和几瓶麦芽酒,足够我一路回到石阵。我想过是否要从詹米的外衣口袋里拿回布丽安娜的照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作罢了。即使我不再是他的了,但女儿永远都是。

这是个清冷的秋日,早晨的灰暗如愿以偿地换来了一场哭丧般的蒙蒙细雨。庄园四下里看不见一个人影,詹妮从牲口棚里牵马出来,稳住笼头让我上马。

我把斗篷的兜帽往前拉严实了,向她点了点头。上一次分手时,我们曾流泪拥抱,亲如姐妹。她放开缰绳退后了一步,我掉过马头转向大路。

“一路走好!”听见她在身后喊,我没有答应,也没有回头。

一整天我几乎没下过马,不太在意去向何处,只是留神看了看大概的方向,其余的就让马儿自己在山间择路而行了。

天色渐暗时我才停下,拴上缰绳放马吃上了草,我裹紧斗篷就地躺下来,倒头便睡了。实在是生怕醒着会想些什么,会记起些什么。麻木是我唯一的庇护所。我知道这种状态也会过去,但我抓紧了那灰色的慰藉,能抓多久是多久。

第二天,因为饥饿,我才情非得已地恢复了知觉。前一天完全没有停下吃东西,早起后也什么都没吃,但到了中午,我的肚子便开始大声抗议起来。于是我在一个小山谷里一条闪亮的溪流边停下马,打开了詹妮塞进我鞍囊的食物。

包里有燕麦饼和麦芽酒,几个新烤好的小面包被一切为二,里面夹着羊奶酪和自制的泡菜。这是高地的三明治,牧羊人和武士的丰盛美食,它代表着拉里堡的特色,就如同花生酱代表着波士顿。我的历险能以此告终,也颇为贴切。

我吃了个三明治,喝了一瓶石头瓶子装的麦芽酒,重新坐上马鞍,掉转马头向东北方进发。不幸的是,这些食物在给予我全新的体能的同时,也为我的情绪酝酿了新生。当我一步步地登上山顶的云端,我的心情跌入了低谷——而其起点本已非常低落。

我的坐骑倒很能走,我却不行了。下午三点左右,我感到完全无法继续。我把马牵进一处小丛林,确保不会被过路人看见,松松地拴上缰绳,自个儿走进树林深处,在一棵倒下的白杨前停下了脚步,那布满青苔的树干平整而光洁。

我瘫坐下来,胳膊肘支在膝盖上,手捧着脑袋。浑身所有的关节都在生生作痛,不是因为前一天的遭遇,也不是因为骑马赶路的辛劳,只是因为悲伤。

从前我的生活中并不缺少约束和判断力。我经历了许多艰辛才学会了医治的艺术,学会了如何去给予和关怀,同时将这种给予和关怀始终约束在某个危险的界线之内,使其不至于妨碍我的有效性。学会这种超脱,我曾付出过代价。

与弗兰克相处,我同样学会了有礼有节的平衡之术,学会了不跨越激情的无形界限的那种善意与尊重。至于布丽安娜?爱一个孩子不可能没有约束。从子宫里最初的生命征兆开始,一种强大而忘我的感情投入便应运而生,如同分娩的过程本身一样难以抗拒。这种爱非常强大,却始终是有节制的。负有责任的一方是保护者、守望者和监督者——这种爱里有着强烈的热情,毫无疑问,但从不会放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