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从多佛到加莱(第3/6页)

这样也好,可以让她一辈子牢记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外公这样表示。

“错了。”他说。

“错了?”罗莎皱起眉头。

“最重要的是,不可以对你的敌人产生半点恻隐之心。”埃德蒙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调,斩钉截铁地对女孩说,“因为它们非常邪恶,会利用你的软弱,竭尽所能伤害你,伤害我们所有人。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罗莎心中突然一动。

“我的父母……是被‘它们’杀死的吗?”她小心翼翼地发问。

对方没有回答。罗莎抬起头。她惊讶地看到外公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十分愤怒的表情。她记得有谁曾经告诉过她,母亲爱玛原本是外公最为心爱的小女儿。在上一辈四个存活下来的子女之中,只有母亲一个人通过了严苛的家族测试,成为了和外公埃德蒙一样的“持十字弓之人”。

但是母亲死得早,罗莎连她的样子都记不清。对此罗莎也曾有过疑惑,因为家中竟然找不到任何一幅母亲的画像。并非是肖像画在当时不甚流行——比如那个嫁给乔纳森舅舅的女人,莫德,就在他们自己住的偏厅里付钱给画师,画了一幅又一幅自己的肖像孤芳自赏。这件事家里每一个人都知道。莫德舅妈年轻的时候很美,罗莎小时候还挺喜欢她。但是五年前,随着表弟西里尔的最终降生,舅妈,还有自己身边所有的家人,都在一夜之间对罗莎完全失去了兴趣。

幸好她还有外公。外公很严厉,没错,但罗莎仍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关怀。尽管那根本就不像是来自寻常祖辈的关爱,但至少是某种来自长辈的教导——在罗莎拿到那柄象征家族荣誉的十字弓之前,外公埃德蒙仍是家族族长,十字弓的持有者。正因为这样,罗莎想到,外公才会刻意疏远了与自己的亲属关系,从而以一种前辈和老师的姿态教育自己长大成人。

罗莎心中对外公充满了感激。她体贴地认为,肯定是外公怕看到亡女的面容过于伤心,这才没有在家中安置母亲爱玛的肖像——这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不是吗?可怜的老人!罗莎平日很少在埃德蒙面前提起父母的名字,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忍住。

“我的父母……”她轻轻提醒陷入沉思中的外公,却被对方可怖的面容慑住,生生咽下了后面的半个句子。

“不要再和我提到他们。永远不要提到他们。记住了吗?”埃德蒙用一种罗莎从未听过的、极为恐怖的声调开口,牙齿之间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好像一支短箭射入靶心那样,在罗莎的惊愕之中结束了这场对谈。

狭窄的英吉利海峡使英法两国隔海相望。海峡最窄的地方直线距离只有三十三公里,是英国通往欧洲大陆的必经之路,由两个港口城市相连:英国的多佛和法国的加莱。英国人把这段海峡称作多佛海峡,法国人把这段海峡称作加莱海峡。

这段海峡虽窄,渡船却只能看运气。风向对的时候,两三个小时即可抵达对岸,风向不对,则要超过半天。而在港口等风向这件事,有时候则要花上一个星期,甚至是半个月之久。

而这就是罗莎目前最担心的事情。她必须尽快赶往巴黎。

巴黎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对于城市之间的这些新闻与八卦,来往于多佛和加莱商船上的水手们要比任何占据政府喉舌的官方报纸知道得都多。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家自给自足的小型播报站,就好像庞大的鲸鱼那样,在每一趟航程中都要尽可能最大限度地吞吞吐吐。

当然,就算在航程之外也一样。

此刻罗莎正坐在多佛港一家拥挤的酒馆里。一袭厚重的深色旅行斗篷掩盖了女孩窈窕的体型,她放下宽边檐帽上的黑色面纱,就如同一位随处可见的普通妇人那样,毫不起眼地独自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