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见的仁慈 Scant Mercy(第4/7页)

“废话。”格洛塔咕哝。这当口第二块石头击中城墙下部,碎片如雨,人头大小的石头纷纷落水。格洛塔脚下的走道因这股冲击力摇撼不已。

“他们又来了!”科斯卡以最高音量咆哮,“上城墙!上城墙!”

各色人等立刻行动起来:本地人、雇佣兵、联合王国士兵。他们并肩而立,手执弩箭开始装填,用各种语言彼此呼唤。科斯卡走在他们中间,不时拍打他们的背,挥舞拳头叫嚷,笑声中没有丝毫畏惧。就一个半疯的醉鬼而言,他算是优秀的指挥官。

“他娘的!”塞弗拉在格洛塔耳边嘶叫,“老子不是来当兵的!”

“我也不是。不过看戏总可以。”他跛行到城垛边,清楚地看见远处投石机扬起巨臂,尘土飞扬。但这回准头很差,石头高飞过头顶,格洛塔一路目送着它,脖子不由抽痛起来。石头最终伴着巨响砸在上城城墙附近,溅起大块碎石落入贫民区。

古尔库军阵线后一只巨号吹响,传来一阵高亢、悸动的隆隆声,然后是鼓声,仿佛无数巨兽同时跺脚。“他们来了!”科斯卡咆哮,“弩箭预备!”格洛塔听见城头众人互相传递命令,片刻后塔楼垛口便伸出无数上好箭的弩,明晃晃的箭尖在烈日下闪烁。

沿整个前线,古尔库军顶着巨大的柳条盾缓步进军,来势汹汹,逐步蚕食前方尸横遍野的无人地带。他们的士兵像蚂蚁般聚集在那些盾牌后面。格洛塔把城垛抓得之紧,以至于手掌生痛,自觉心跳可比古尔库人的战鼓。恐惧还是兴奋?有区别吗?我上次感到这种刺激是何时?在议会里发言时?率领王军骑兵冲锋时?在欢呼声中参加比剑大赛时?

盾牌继续推进,仿若海潮涌过半岛。不到一百跨,九十跨,八十跨。他瞥向科斯卡,对方依然笑得像个神经病。何时才下令开火呢?六十跨,五十……

“就是现在!”斯提亚人咆哮,“开火!”城上的弩同时发射,一片响亮和声。箭雨插在盾上、地上、尸体上及任何遗憾地暴露出身体部位的古尔库人身上。战士们跪在城垛后重新装填,紧张地摆弄箭矢和弩柄,弄得满头大汗。鼓点节奏加快,愈发紧迫,那些盾牌浑不在意地越过满地尸体。但盾牌后的人看着脚下尸体一定不好受,一定会担心自己的命运。

“油瓶!”科斯卡大叫。

有人从左边某座塔楼掷出一个插有点燃灯芯的瓶子,砸在一面柳条盾上,火势顿时蔓延。盾牌很快烧成棕色,然后成了黑色,摇晃,倾斜,最终完全倒下。一个士兵号叫着冲出来,胡乱挥打烈焰熊熊的胳膊。

燃烧的盾牌掉在地上,暴露出一整队古尔库士兵,他们有的推着装满石头的推车,有的扛云梯,还有的身披甲胄、手执弓箭与利器。现在他们发出战斗的呐喊,举起随身盾牌护体,跑Z字绕开尸体,边射箭边朝城墙猛冲。他们捂住中箭的脸面。他们惨叫不已。他们爬行、喘息、咒骂。他们哀求、呐喊、嘶吼。他们溃逃,却被纷纷射倒。

城上的弩继续“砰砰”发射,更多点燃的油瓶投掷下去。有的战士朝下面咆哮嘶吼,唾沫横飞地咒骂;有的缩到城垛后躲避下方射来的箭,那些箭大多砸在城垛上或飞过头顶,偶尔才寻到血肉。科斯卡一脚踏住城垛,全不在意危险,大咧咧地探出身,挥舞一把带豁口的剑,叫嚷着格洛塔听不懂的话——说实话,双方每个人都在狂呼乱叫。这就是战争。这就是战场的混乱。我全想起来了。当年我怎么会喜欢这个?

又一面大盾起火燃烧,带来刺鼻黑烟。盾牌后的古尔库士兵哄然而散,好像蜂巢被捣毁后的蜜蜂。他们聚在壕沟边,想找地方架云梯,城上守卫赶紧乱石砸去。这时,投石机射出的石头瞄得太近,结果在一队古尔库士兵中炸开了花,尸体和肉块顿时满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