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见的仁慈 Scant Mercy(第2/7页)

她眯起眼。商人女王开始计算得失。“代价是?”

“代价是你的脑袋,你将被世人遗忘。忘掉达戈斯卡人吧,他们完了,有工夫就去拯救别人。代价是你离开联合王国,永不回来,永——不——回——来。”

“就这些?”

“就这些。”

“为什么?”

噢,我最喜欢的问题。为什么要干这个?他耸耸肩。“有关系吗?深陷沙漠的女人——

“谁给的水她都会喝。别担心,我不会拒绝你。”她忽地伸出手,格洛塔几乎猛然退开,但她只用指尖触碰他脸颊,停了一会儿。他皮肤起了鸡皮疙瘩,眼睛抽搐,脖子酸痛。“也许,”她轻声说,“如果事情并非如此……”

“如果我不是瘸子而你不是叛徒?事情就是如此。”

她垂下手,几乎笑了。“当然。我不会说再见——”

“我宁愿你别说。”

她缓缓点头。“那我走了。”她拉起兜帽,脸庞再度隐没,然后她与格洛塔擦身而过,迅速走向码头尽头。他站在原地,拄着手杖,目送她离开,一边轻抚片刻前她手指停留的地方。原来如此。想让女人碰你,只需饶她一命。以后多试试咧。

他转身在布满尘埃的码头上痛苦地跛行了几步,抬头看向黑暗的建筑。维塔瑞刑讯官是否在那儿窥探?这幕插曲会否被她写进给审问长的下一份报告?酸痛的背脊冷汗直流。我当然会推给别人,但有关系吗?风卷来味道,刺鼻的味道似乎有办法潜入城市每个角落,那是浓烟、烈火和灰烬。死亡的味道。除非奇迹发生,否则我们都在劫难逃。他回头望去,看见卡萝特·唐·埃泽走过跳板。好吧,至少有一个人逃掉了。

“一帆风顺哟,”科斯卡以丰润的斯提亚口音唱道,咧嘴笑看城下屠杀现场,“昨天是个好日子。”

好日子。城下壕沟对面,裸露的土地布满伤痕和焦痕,插在上面的弩箭好似棕色下巴上的胡楂。到处是被毁的攻城机械、破烂的云梯、成堆乱石,焚烧砸烂的柳条盾在硬地上被肆意践踏。一座巨大的攻城塔的残骸尚有一半矗立,那是灰烬中扭曲的焦黑木框架,咸风吹得它褴褛的皮革噼啪作响。

“给那帮古尔库杂种好好上了一课,呃,主审官?”

“有吗?”塞弗拉嘀咕。是啊,有吗?死人学不会任何东西。城墙向外到古尔库军阵线,约二百跨的无人地带布满尸体和破碎的武器盔甲。壕沟前尸体之多,简直可从半岛一头走到另一头不落地,有的地方甚至堆成小山。伤员爬到死人后面,拿死尸作掩护,却慢慢流血致死。

格洛塔从未见过此等屠杀,即便乌利奇城那次也不能比——无论是缺口周围堆积的联合王国军尸体,被大肆杀戮的古尔库俘虏,还是在神庙里活活烧死的几百人。城下的尸体摊开四肢、了无生气,有的被火烧过,有的似在做临终祈祷,有的没了脑袋——大约是被落石砸掉的——还有的扯烂了衣服。慌慌张张撕下衬衫包扎伤口以求保命,结果不遂人愿。

尸堆上笼罩着大群苍蝇,一百种鸟拍着翅膀、跳来跳去地享受这意外的盛宴。即便在城上,迎着阵阵海风仍能闻到臭气。噩梦的原料。无疑将带来几个月的噩梦。如果我能活那么久的话。

格洛塔看得眼睛抽搐,不由深呼一口气,左右伸了伸脖子。好吧,事到如今没有后悔药可吃。他谨慎地探头观察城壕,没握手杖的那只手抓紧布满凹痕的筑城石,以平衡身体。

不妙。“正下方的壕沟几乎满了,城门附近甚至溢了出来。”

“没错,”科斯卡欢快地承认,“他们倒进去一箱箱石头,我们杀人的速度跟不上啊。”

“城壕是我们最好的防御。”

“也没错。这是个好点子,但没什么能一劳永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