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之王 The King of the Northmen(第2/8页)

罗根笑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在尽力避开它们,但无论我如何努力,它们总是会找上门。”

“是吗?”老总管边说边割下一条新布,小心缠住罗根的前臂,“希望这是你需要的最后一条绷带。”

“我也希望,”罗根边说边伸了伸手指,“真心希望。”但他不认为这会实现。

“早餐马上好。”威尔斯说罢离开,留下他俩在阳台上。

他俩静静站了一会儿,沉默不语,冷风从峡谷中卷上来。魁打着冷颤,裹紧了毯子。“在……湖边,你可以丢下我。是我就会。”

罗根皱皱眉。放以前,他不假思索就会这么干,但他变了。“我年轻时丢下太多人,可能厌倦了。”

门徒抿抿嘴唇,看向峡谷、树林和远山:“我从未见过人杀人。”

“那你很幸运。”

“你见过很多?”

罗根畏缩了一下。年轻时,他乐于回答这样的问题。他会自吹自擂一番,炫耀参加的各种战事,以及死在他手下那些“有外号的”。但这种自豪感已然消失殆尽,现在的他无言以对。自豪感消失的过程很慢,随着战争越来越血腥,从有恰当理由变为无理寻衅,随着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入土。罗根揉揉耳朵,感受着很早以前巴图鲁那一剑留下的大豁口。他本应保持沉默,但出于某种原因,他决定如实相告。

“我参加过三场大战,”他开始叙述,“七次小战,以及数不清的掠袭、拉锯、死守和其他各种血腥干仗。我在大雪中、狂风中和午夜里作战。我时刻不停地战斗,面对这样或那样的敌人,与这样或那样的朋友并肩。除了打仗,我几乎一无所知。我目睹旁人因一句话、一个表情,甚至毫无缘由地被杀。有个女人为夫报仇想捅我,结果我一把将她扔进井里。这还远非最糟的。人命在我眼中曾如尘土般廉价。不,比尘土更廉价。

“我参加过十次决斗,全部获胜,但自始至终站错了边,选错了战斗的理由。我是个无情的野蛮人,也是个懦夫。我从背后捅刀子杀人,用火烧,用水淹,用石头砸,还在人熟睡、手无寸铁或逃跑时杀他们。我不止一次当逃兵。我曾被吓得尿裤子。我曾跪下来求饶。我经常因身负重伤而号哭,活像妈妈不给奶吃的孩子。我毫不怀疑,如果多年前被杀的是我,这个世界会太平一点。但不知为何,我一直没死。”

他低头看着放在石墙上那双干净的、粉红色的手:“没几人手上沾的血能与我相比——就我所知,一个也没有。我的敌人管我叫‘血九指’,而我的敌人如此之多。总是敌人多朋友少。一层又一层血债,如影随形,如蛆附骨,让我难以脱身。活该如此,我自作自受,自取其咎,罪有应得。”

罗根说完后,深深浊浊地叹口气,盯着湖面,不敢看身旁的人,不想看对方的表情。谁想与血九指为伍?一个比瘟疫杀的人更多,一个毫无怜悯的人。只要那些尸体横亘在中间,他们就不能做朋友。

他感到魁在他肩上拍拍。“嗨,都过去了。”魁咧开大大的笑脸,“你救了我一命,我对此感激不尽!”

“我今年只杀了四个人,还救了一个。我重生了。”他俩同时大笑,这感觉真不错。

“这么说,马拉克斯,你确实回到我们中间了。”

他俩一齐转身,魁被毯子绊了下,脸看上去更苍白了一点。第一法师站在门口,穿一件白色长衫,袖子卷到肘部。尽管换了身衣服,罗根觉得他仍像个屠夫而非巫师。

“巴亚兹师父……呃……我正要去看您。”魁结结巴巴地说。

“是吗?真巧啊,我来找你,你却正要去看我。”法师步入阳台。“我突然想到,一个能说会笑,还能擅自离开房间的人毫无疑问也能阅读、学习和扩充他那弱小的心智了。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