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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重游的感觉如何?”我问道。

阿姆丽塔看着我,眨眨眼:“你说什么,博比?”

“印度,”我说,“回来的感觉如何?”

她理了理宝宝的领口,把孩子递给我。我让维多利亚靠在肩窝里,目送阿姆丽塔走到池边,她理了理身上棕色的裙子。来自池底的灯光向上照亮了阿姆丽塔高耸的颧骨。我的妻子真美,自从结婚以来,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转过千万次。

“感觉似曾相识,”她的声音非常轻柔,“不,这个词不太准确。实际上,感觉就像走进了一个反复出现的梦里。那炎热,那噪声,那语言,那气味——一切都陌生而熟悉。”

“如果你觉得不愉快,我非常抱歉。”我说。

阿姆丽塔摇摇头:“我没有不愉快,博比。我是有点儿害怕,但没有不高兴。我觉得这里引人入胜。”

“引人入胜?”我惊讶地看着她,“我们有看到什么引人入胜的东西吗?”阿姆丽塔是个用词严谨的人,她对语言的要求比我还要苛刻。

她笑了。“你是说,除了卡马克雅·巴拉蒂以外?”她脱下凉鞋,伸脚拨动蓝色的池水。我已经看不见游泳池那头的死老鼠了。“说真的,博比,我觉得这里的一切有一种怪异的吸引力。就像这些年来,我脑子里的某些区域一直在沉睡,但在这里,它苏醒了。”

“那么你想多待几天吗?”我问道,“我是说,事情办完以后。”我有些困惑。

“不用。”阿姆丽塔坚定的语气毋庸置疑。

我摇摇头。“一下午我都把你扔在酒店里,晚上我又要出去,真对不起。”我说,“早知如此,就不该一家人都来。我高估了这里的条件,辛苦你和维多利亚了。”楼上某处传来几句听不懂的争吵,仿佛是阿拉伯语,然后是一串鼻音很重的孟加拉语。一扇门砰地关上了。

阿姆丽塔走回我身边重新坐下。她接过维多利亚,把宝宝放在自己腿上。“没关系的,博比。”她说,“我有心理准备。我猜在拿到手稿之前,你应该不需要我帮你翻译了。”

“对不起。”我再次道歉。

阿姆丽塔重新望向游泳池。“我七岁的时候,”她说,“在全家搬去伦敦之前的那个夏天,我见到了一个幽灵。”

我瞪大了眼睛。就算阿姆丽塔告诉我她爱上了酒店里搬行李那个老头儿所以要离开我,我也不会比现在更惊讶、更不敢相信。阿姆丽塔是——或者说,在此刻之前曾经是——我认识的最理性的人,她对超自然的那一套玩意儿完全没有任何兴趣。每年夏天去海边度假的时候我都会带上斯蒂芬·金的小说,但她一眼都不愿意看。

“一个幽灵?”我机械地重复道。

“当时我们从新德里的家里出发,乘火车去孟买拜访叔叔,”她说,“每年夏天,和母亲一起坐火车去孟买都是我和姐妹们最兴奋的时刻。但是那一年,我的妹妹桑塔尔生了病,所以我们只好在博帕尔西边的一个小站下了车,然后在车站的旅店里住了两天,请一位当地的医生给她治病。”

“她没事吧?”我问道。

“没事,只是麻疹而已。”阿姆丽塔回答,“不过当时,我是家里唯一没出过麻疹的孩子,所以我单独睡在房间外面正对森林的小阳台上。无论是谁要想走到阳台上,都必须穿过我母亲和姐妹们睡的房间。那个夏天的雨季还没有来,天气非常热。”

“然后你看到了幽灵?”

阿姆丽塔轻笑起来。“半夜里,我被一阵哭声惊醒了。刚开始我以为是妹妹或者妈妈在哭,然后我意识到,一个身穿纱丽的老妇人正坐在我的床边啜泣。我还记得,当时我一点儿都不害怕,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母亲会允许这个人穿过她们的房间,来到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