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一个要求

当我死后

请不要丢掉我的肉和骨头

请把它们堆起来

让它们

用气味

告诉人们

生命在地球上的价值

以及

最终

爱的价值

——卡梅拉·达斯

“我是个首陀罗种姓的穷人,我的父亲雅各迪斯凡兰·比布蒂·穆克塔南达吉生了十一个儿子,他曾加入圣雄甘地的队伍,徒步走向海边。

“我的家乡是杜尔加布尔附近一个名叫安古达的村子,杜尔加布尔位于加尔各答通往贾姆谢德布尔之间的铁路线上。安古达是个贫困的小村,外面的人对我们漠不关心。唯独有一次,萨博兰简·文卡特斯瓦拉尼的两个儿子被老虎吃掉了,布巴内什瓦尔的一家报纸派了个人来采访萨博兰简·文卡特斯瓦拉尼,问他感觉怎么样。我记得不太清楚,因为它发生在世界大战期间——这件事过去了差不多十五年以后,我才出生。

“我家并不是一直都这么穷。我的祖父S.莫克西·穆克塔南达吉借过钱给村里的一个放债人。我是父亲的第八个儿子,到我出生的时候,我们早就把祖父借出去的钱都拿了回来,还倒欠了许多。为了付清部分债务的利息,我的父亲不得不卖掉家里最肥沃的六英亩土地——也就是离村子最近的那块地。剩下的十五英亩土地零零散散分布在很远的地方,父亲把它分成了十一份,每个儿子一份,但我们的土地实在太少,每份土地种出来的东西还不够养活两头小牛。

“1971年,这样的情况好转了一点点:我的哥哥马梅德希沃参军去打仗,结果没过多久就被巴基斯坦人杀死了。家乡的兄弟们瓜分了他的土地,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很穷。

“于是我的父亲想出了一个主意。我在杜尔加布尔的基督教农业学院读了八年的半日制课程。那所学校是由孟加拉家畜授精中心的大富翁迪比先生资助的,规模很小。我们的书不多,老师也只有两个,其中一个患有梅毒,脑子正在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不管怎么说,我是父亲的家族里唯一读过书的人,所以他决定让我离开家去上大学。他打算让我以后当个医生,要是能做生意就更好了,这样我就能给家里拿回去很多很多钱。而且如果我去上学,我的那份地也就可以分给别人了。显然,在我父亲看来,一位医生或者一位有钱的商人绝不会计较那么一点儿贫瘠的土地。

“对于这个主意,我自己倒是有些矛盾。我既没坐过火车,也没坐过汽车,从没走出过安古达八英里以外。我可以读一些非常简单的书,用孟加拉语写一些基本的句子,可是我不懂英语和印地语,唯一记得的梵语只有《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的几句片段。

“简而言之,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医生。

“父亲又从放债人那儿借了一笔钱——这次是以我的名义。我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师替我给加尔各答大学写了一封推荐信,然后寄给了他的大学导师。迪比先生在皈依基督之前就曾向甘地发誓,他将为我们的村庄尽心竭力,鞠躬尽瘁,所以他也给大学写了一张字条,请求他们大发慈悲,接纳一名默默无闻的低种姓贫苦佃农的孩子进入神圣的知识殿堂。

“去年,大学有了一个名额。为了表示感谢,我把借来的大部分钱都送给了老师和迪比先生的秘书,然后离开家乡,出发前往加尔各答。那时候,我真是害怕极了!

“加尔各答带给我的种种冲击我们先略过不提,我只能说,当时的我分分秒秒都能得到新的启示。但是没过多久,我就消沉下来。我的钱勉强够付第一个学期的学费,剩下的钱根本住不起昂贵的宿舍,也不够租学校附近的学生旅舍。来到加尔各答的第一周,我一直睡在马坦公园的灌木丛下面,但雨季没完没了的雨水和警察的两顿毒打迫使我下定决心,我一定得找个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