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回 率众侠孝嗣救源公子 果西使仁来败走景春(第3/8页)

闲话少叙,却说里见和长尾两军,彼此从旗帜已看得清楚,虽然感到冤家路窄,但毫不犹豫,立即走上前去开枪射击。一阵枪战过后,长尾的先锋梶原和樋口督促士兵奋力冲杀。里见军的先锋润鹰和振照出来迎战,士兵们也拼力厮杀,时而占据上风,似乎里见军稍占优势。这时景春的后军将领直江庄司包道、宇佐美三郎职政,带领士兵一千多名抄小路从背后包抄过来。里见的后军东辰相护卫着义通勒住马观看双方的胜负。此刻忽然一队人马从背后冲了出来,辰相毫不惊慌,一面让士卒镇定,一面调动队伍进行迎击。前军与后军之间相距二三百米。两处都在激战之中,义通的身边除老臣和近侍外,跟随的士兵不过四五百人。长尾景春见机立即带领八百精兵从岔路绕过来,突然向义通冲去,其势急如旋风,两军立即交锋,展开了血战。义通的近侍白滨十郎、七浦二郎、朝夷三弥和老臣鸟山真人与敌军之主将交锋,士兵们也奋勇杀敌,决一死战。刀声铮铮,马蹄声响,沙土扬起,火花四溅。景春也是东国有名的猛将,惯能摧坚折锐,有义秀和亲衡般骁勇。他在马上挥动手中钢枪,把迎击的敌兵一个个刺倒。对这种虎狼般的勇猛,里见军不由得披靡溃退。义通见形势十分危险,便在马上左右奔驰,选择敌将搭箭射杀,以他熟练的箭法,弦声响处敌人应声栽倒。他虽仅是十五岁的少年,却是世家良将的子孙,颇似其先祖义家少年时的英勇,自家的士卒自不用说,连敌军中有心的老兵都无不咋舌感叹。但也有些有勇好名而不怕死的勇士,冒着箭往上冲。在这乱军之中义通十分危险,里见军的前锋和后卫的将领东辰相、润鹫手古内、振照俱教二和其他勇猛的头领,都想赶快杀退敌人去营救主将,然而前后被敌人挡住,抽不出身来。所以士卒们也很担心,虽非胆怯,终于被敌军击败,全面溃退。

正在这时,从西北方的岔路跑出另外一队人马,不知是何人。他们仅有一百来人,身披铠甲,或系着腹甲和护肩、护腿,手持长械,而无一个持刀骑马的武士。其中的一人好似头领,年约二十左右,面色洁白,不似贫贱出身。他身披黑革缀的旧铠甲;头戴燕尾形头盔;腰挎大小两口刀;手持双尖枪,仪表堂堂,威风凛凛。他首先高声喊道:“景春,休得无礼。现有里见八犬士的知音、武藏国浪人、政木大全孝嗣在此,汝等还不后退!”他这样喊着,左右跟着四位老少勇士也厉声喝道:“我等虽是微不足道之人,然而与犬士有缘,名叫石龟屋次团太、越鲫三、向水五十三太、枝独钴手吉,我们师徒同来帮助里见将军。”他们报名后不把敌军的人多势众放在眼里,争先恐后地上前拼杀,五六十个壮士手持长械,横扫敌军的马腿,敌兵撂倒没待爬起来,就被杀死。他们如此勇猛,使长尾军大为惊慌,不觉乱了阵脚。孝嗣得势便冲入敌阵,枪尖溅血,转瞬间杀死许多敌兵。次团太、鲫三、五十三太、素手吉也都拔出雪亮的太刀,在敌军中施展开他们的武艺。里见的老臣和近侍鸟山真人,白滨十郎、七浦二郎、朝夷三弥和手下的士兵,也因而缓过口气。他们也并非弱者,又杀了回来。长尾景春怒不可遏,在马上厉声道:“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东西,敌人即使有了援军也不过一百来人,有何可怕的?赶快将他们围起来,一网打尽。”他咆哮如雷地喊着,挥动手中枪奋力刺杀。猛将手下无弱兵,景春的人马,在他叱责督促之下,又与对方展开厮杀,三队人马势均力敌,一时胜负难分。

话分两头,却说犬江亲兵卫于上月下旬,与秋筱将曹广当在那石药师村附近分手后,按照广当的教导,未去东海道,而想走过尾张,从信浓路经上野和武藏、下总去安房。他在同姥雪代四郎和随从士兵赶路中,从第二天起,那匹名马走帆,不知为何好似有病,草料吃的不多,走路也慢了。但是亲兵卫并不心急,因爱护它而不肯骑着,让士兵们牵着每天只走三四十里路,傍晚就投宿。这样走到信浓路上的马笼,在投宿的那天晚上,走帆的病更加重了,躺下就起不来,所以亲兵卫很忧愁。他拿出伏姬所授的神药,亲手给它喂到嘴里去,也许人畜有别之故,对马不灵;不然便是那马到了寿限,神药虽灵也救不了命。为这病马之故,又耽误了三四天。代四郎和纪二六心焦如焚,一同劝亲兵卫说:“您的慈善是由来已久的,连对畜生都这般爱护,实我等之所不及。然而好不容易才脱离京师之危得以回国,又为那病马缠着耽误这么些时光,岂非智者之失吗?仁义也要因时而论。现在安房那里,不仅二位国主,还有妙真太太和众位犬士们都在朝夕翘首以盼,您想到过这些吗?”他们抱怨地催促犬江动身。亲兵卫听了说:“我并非没有想到这些事情,然而怎奈那马对降伏妖虎有功。那时若非它驮着我进退自如,岂能奏大功而得回安房?如今那马病倒,我若将它丢下急于回国,则是不仁不义,心还不如牛马。因此走帆虽是政元所赐,我也不能不钟爱。因为它有那大功,所以如今看不到它的死活,我不忍离去。”他这样一说,代四郎和纪二六都很佩服,便再无话可说。就连漕地喜勘太与随从的士兵听了都说:“真难得既是神童,而又如此仁义。”无不为之感叹。翌日病马走帆终于死去。亲兵卫伤叹道:“此马他日如临疆场,实胜过关羽的赤兔马,可惜与它的缘薄,未能等到那日。它今在马笼乡丧生,与昔日源义仲在此牧过其爱马,既有因而又有缘,这或许也是名诠自性吧,岂非又一奇迹?”他这样自语后,赶忙找店家商量,想将此马的尸体于今晚埋在附近的山阴,以免落入旃陀罗(1) 之手,被剥掉皮。当下亲兵卫唤代四郎说:“老丈前在富山埋驮令媳的那匹死马时,是怎样做的?今虽想仿效,但据闻唐山的古代制度,埋狗用敝盖,埋马用敝帷。此事载之于《礼记·檀弓》。敝盖是破了的车盖,敝帷是块破布。然而今在逆旅之中,没有那样东西,但有大包袱皮,将两个缝在一起,把走帆的尸体裹起来吧。”他如此吩咐,代四郎听了没有二议,他说:“如今才领教了您的博识。我在富山埋那马时,因岩洞没有东西,同时又不知这个故事,所以便直接埋了。”他回答后立即退下去告诉纪二六和士兵们,照亲兵卫的吩咐办了。然后亲兵卫将留下的鞍镫交给了逆旅的主人,让他收着,他日将那鞍镫送到马头观音院收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