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赶醉客小文吾遇次团太 怀短刀假瞽女按摩犬田(第2/2页)

却说犬田小文吾,在这里虽无事可干,然而由于矶九郎之死,主人事多,不安慰几天就离去未免太无情义了。于是不觉又逗留了三四天。不料这时眼睛里感到疼痛,一天比一天厉害,甚至连东西都看不见了:心想:“这大概是由于往年渡海,被风浪冲走,漂流到伊豆的大岛、三宅岛待了几个月,长期受海风吹打,被没吃惯的鱼肉伤了脾和肝,所以今天才有此病发作。以前也曾感到身体不适,在有马温泉休养些时日,已经好了,也可能是其余毒未尽。与那四位犬士失散后,迄今未遇,更不知曳手和单节的去向。对外甥亲兵卫的生死存亡和犬阪毛野的下落,也毫无所知。如果眼睛瞎了,便难以实现这个宿愿。回想起往事如同逝水,真是无常的人世,更可叹的是我不幸竟染上这个病。”他这样地怀念往事,不觉又过了些时日。次团太每天都亲切地劝他上药和用洗剂洗眼,又不断为他延医诊治。由于这样地进行治疗,到五月初小文吾的眼睛里边不疼了,但是一睁开眼睛,就疼得要命。因此只能日夜闭目养神。次团太为了安慰他,虽想常同他聊天解闷,但由于他的工作和性格,总是有事缠着他,很少有在家的时候。在此之前须本太郎也曾派人到小千谷来,给次团太送矶九郎的香奠。闻听小文吾眼疾很严重,想亲自前来问候,不料突然中风,卧病不起,不能行动。自此病了几年,便一命呜呼,这是后话,在此顺便提及。虫龟村之事,便无下文。

这时正值五月下旬,是梅雨期,雨时下时停。小文吾每天只是坐在屋内听房檐的滴水声。一日次团太同往日一样没有在家,到了晚间才回来。为了慰藉小文吾的无聊,在谈话中提到:“据说风湿性的背疼症也会引起眼疾,所以按摩对治眼疾是有效的。前些时候有个瞽女,年约四十许,每到黄昏时常吹着笛子从这里走过。此地原来没有女按摩师,定是从他乡来的。人们都说她治得不错。在这里投宿的旅客,也有不少召唤她捶膀子的。您今晚也让她给按摩一下肩或腰吧!即使没多大效验,也总比您独自苦熬着好些。”小文吾听了点头道:“我虽平素不喜欢按摩,但为了治病也就不能厌恶了。待瞽女来时,请唤她进来,试试是否有效。”次团太记在心中,便告辞到卧室去了。很快吃过晚饭,到点灯时候,这家的女婢拉着那个瞽女来了。女婢对小文吾说:“小奴将主人说的那位按摩师领来了。”小文吾听了说:“那就请她给治治吧!我是上月得的这个眼病。丫环!将她领到这里来,坐在我的背后。”女婢听了,让那瞽女坐在小文吾身后,过一会儿,就赶忙退到厨房那边去了。

当下瞽女对小文吾寒暄问候之后,说:“眼病常是因上火而引起的。因此先给您揉揉肩,然后再用针刺,请原谅!”说着往前凑身,以手捶肩。这虽不是阿修罗的击鼓,但十分危险。小文吾之命,此时无异于风前之烛。孰知这个瞽女,实非真瞎,她竟是那贼妇船虫。那船虫前在二十村观看斗牛时,想不到在稠密的人群中,从远处见到小文吾。她一度很害怕,总是挂在心上,暗中向人一打听,原来住在小千谷的石龟屋客店里。她暗自高兴,心想:“为何不暗算那小子,为前夫并四郎报仇呢?”于是她就装作瞎子,经常在小千谷一带徘徊,为人按摩。因此也曾在石龟屋,为在这里投宿的旅客捶过几次肩。从旅店客人的谈话中得知,小文吾患了眼疾,什么也看不见。她十分高兴,心想这下可有了机会。今天果然被唤进来,很容易就到了犬田的身边。小文吾在这些天,由于疼痛睁不开眼睛,尤其是在晚间,讨厌灯光,连座灯也不让放在身边。因此给他捶肩,他一点也不看,不看,自然辨认不出船虫来。船虫怕他辨出自己的声音,就尽量不说话,只是在摩肩推背,等得手时便从怀里掏出那把木天蓼短刀。她心想是刺穿他的后背,还是按住刺脖子?一时尚未轻易下手。犬田自然不会知道,但是带在身上的那颗宝珠,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他。那瞽女按摩的指尖一碰到皮肉,就疼痛难忍,所以不觉出声道:“请轻一点儿,这样按我受不了。”船虫听了笑着说:“奴家的手指并未使劲,往往是因通过经络,到达穴位,所以感到不舒服。您不愿意这样,就轻点儿按,这很容易。”答话间从怀里悄悄掏出短刀,用左手捻肩,右手攥着刀把,想把刀拔出来。这时小文吾猛然心里一惊,耳边听到:“留神咽喉!留神咽喉!”他心里十分疑惑,心想:“还是不要让她按摩的好。”便拦阻道:“住手吧!还是疼。明晚再请你治。多谢啦!”说话间船虫已拔出短刀,左手使劲抓住小文吾的衣领,往前一拉,便要刺他的咽喉。小文吾似乎看到了刀光,按住她的手说:“原来你是个歹徒。我虽眼睛看不见。但是岂能让你刺着?”骂着将她背过肩,向前抛出去,使她摔了个倒栽葱。次团太听见声音,慌忙跑来一看,被犬田按在身下的按摩师,原来是个假瞎子,手里拿着拔出来的短刀,不用问一定是贼。所以也就没用分说,拿下墙上挂着的绳子,替犬田把船虫紧紧捆起来。随后闻声赶来的女主人和奴婢们,有的吓得说不出话来,有的憎恨那恶贼说:“打她!揍她!”大家吵骂着。次团太将他们喝止住,祝贺小文吾无恙,并对他不能睁眼见物却用神速的技艺制服了歹徒称赞不已。毕竟小文吾生擒了船虫,后话如何?且看下卷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