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 穴山枯野村长救秋实 猿石逆旅滨路诱滨路(第4/4页)

他说:“某原是信浓人氏。蓼科太郎市之独生子。父亲太郎市,侍奉井丹三直秀。直秀主公是春王、安王二亲王一边的,被困在结城。嘉吉元年夏四月,在城陷之日浴血奋战,终于阵亡。这时我父蓼科太郎市也身负重伤,但是好歹逃回信浓,向有关方面禀报后,便剖腹自杀,跟随主公同赴冥土。某那时尚幼,母亲年来多病,于前年春去世。因父亲是结城的余党,连乡里人都不关照我。在故里住不下去,便投靠此地的舅父,寄居在他家。舅父母身边无子,只有一女,名叫麻苗。彼此俱长大成人,便将其女儿许配给某,做了舅父的入赘养子。尔后养父母相继去世,某便继承了村长之职和祖传的山林,虽不富有但也不穷。某自幼年时便好杀生,每得暇就去打猎,不知杀死多少鸟兽的生命。大概因此而年近四十尚且无子。所以麻苗常叹息说,这都是杀生的报应呀!因此便劝我说:‘如果您想有子孙后代,就别再去打猎啦!’我不听。一日在黑骊附近,中山的山涧,打死一只大雕。这时听到距那里一百米左右的山边,有小孩儿在树上哭,甚感奇怪。便走近一看,有个两三岁的孩子被夹在一棵老朴树的树杈上,已哭得声嘶力竭。某当时想,在此深山的树上,怎能有幼儿?是否被老雕捉来,暂放此处?那么方才杀死的那只雕就是捉这孩子的。不管怎样,总不能看着不管,这孩子太可怜啦。好歹爬到树上将那孩子抱下来,一看是个年幼的女孩儿。也许是贵人家的千金,衣服上镶嵌着珠宝,带有筱龙胆的家徽,上穿长袖的夹上衣,下套深红色的内衣。也无法问清她是哪里的谁家的孩子,只有两三岁除了哭泣什么也不懂。因此便把她抱在怀里,那只被射死的老雕,只拔了几根美丽的羽毛,就回家了。与妻子麻苗一说,她既惊且喜,认为这孩子是天赐我们夫妇的。于是便哭着劝某,今后可别再杀生了。某这才悔悟,从此不再打猎。为这孩子找了个奶母悉心哺养。因不知其名便给她起个乳名叫饵漏。即取此女是老雕的漏饵之意。但是起了这个名字后,怎么唤她都把脸扭过去不答应,心想大概是她对这个名字不大惬意吧,于是又改了几次名字,还是呼而不应。这时距此村以东七八里路有个六斋市场(2) ,别名叫滨路。奴婢们到那里去购物回来,说这是从滨路买来的。每说到“滨路、滨路”,某之女儿总是回头看看,笑着答应。心想大概这孩子的旧名叫滨路。妻子说最好是管她叫滨路,某也是这样想,所以从那时就管她这样叫。从六七岁时就学习写字和做针线活,并延师教她读书和练习管弦乐器,已有多年。前妻麻苗于四年前去世,因无操持家务的,便将滨路的奶母续为后妻,她就是在座的夏引。她死了丈夫和儿子,久在某家做奶母,觉得娶个不知底细的人来,莫如这样对滨路好。想为女儿择个好女婿,从春天起就多方物色,但都无可匹配的。想不到您来到某家,亲眼见到您的品质、相貌、举止和超群的武艺,某就产生个心愿:即想给滨路找个好女婿,何不设法让您做某这个村长的入赘女婿呢?因此想托人向国主举荐让您做国主的家臣,把这件事办成了再向您求亲,以实现某之宿愿。现只是这样想,连女儿和妻子都还没有告知。某借故留您没让您走,不料今晚竟有此奇事。您已去世的内室与某之女儿同名,其亡魂借吾女之躯与您交谈,则是再次结缘。请怜某之愚衷,许下这桩姻缘,某今生今世于愿足矣。望祈许诺为幸。”他如此倾心长谈,反而觉得冬日夜短,不觉已是天明。

(1) 甲斐音(かひ),峡也音(かひ),故可通用。

(2) 六斋市场: 在室町、江户时代,每月开六次的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