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朝开野歌舞暗遗钗儿 小文吾讽谏高论舟水(第2/5页)

这时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妇女,穿着贴金的夹袄,拉着个六七岁的女孩,同一个二十多岁体格肥胖、身材高大,穿着深蓝色裙裤的男子,走了进来。她给小文吾施个礼,坐到主人身旁。常武回头看看对小文吾说:“犬田君!这是贱内户牧。他是犬子马加鞍弥吾。在他母亲身旁的是小女,名唤铃子。某虽曾有子四五人,但多在襁褓中夭亡。今只有这一子一女。”小文吾听了忙趋膝向前表示感谢并报了自己的姓名。户牧落落大方,但沉默寡言,寒暄已毕,鞍弥吾却很不礼貌地说:“从去岁就闻大名,如雷贯耳。犬田君对君父有所顾忌,不肯会面,深感遗憾。今日同席实一刻千金,何不先消消郁闷?武艺乃有关家业的大事,弓马击剑或枪棒拳法,虽自觉不亚于别人,但还没较量过。上战场是经锻炼的武士之事,这且不谈。望有机会彼此比试一下。”常武听了微笑说:“小孩子不要自己卖弄逞强。机会难得,把四天王们找来同饮几杯。快去,快去!”在侧室伺候马加的股肱年轻侍卫渡部纲平、卜部季六、臼井贞九郎、坂田金平太等一同应声进来叩头后列坐末席,都面对小文吾说:“从前当您来到府上时,因伺候主人,未得见面。某是渡部纲平。某是……”他们各自报名。小文吾十分恭敬地还礼说:“孰人不知列位是不亚于源赖光的四大天王的勇士。久仰大名,实前途无量。”他这样地恭维着,四人却大言不惭地说:“诚如您之慧察,既未不幸遇到砍胳膊的鬼女,也未碰见土蜘蛛的化身(3) 。虽注意野牛,但并不怕鬼童丸(4) 。尽管四方踏遍了大江山路,还未找到酒颠童子(5) ,深以为憾。”他们转着圈子说了一通诳言,大吹大擂。小文吾忍不住掩袖耻笑,咳嗽几声就岔过去了。然后又端上各种菜肴,继续推杯换盏,鞍弥吾和纲平等喝得酩酊大醉,都对着小文吾颇为自负,喋喋不休地谈论着武艺和相扑之术。常武加以制止说:“尔等胡乱讲些什么?都是武士之常谈,臭不可闻,有什么值得那样谈得津津有味?真愚蠢,还不赶紧站起来!”。都让他们退下后,只留下季六说:“汝且稍待,尚有吩咐。”然后他微笑着回顾小文吾说:“犬田君!您大概听腻了吧。这些年轻人太不知趣儿,都是酒喝多啦。请不要介意。虽想偶尔为您解解闷儿,但恐未能尽兴。近日从镰仓来了几个田乐的女艺人。其中有个舞技高超的,被留在这里。把她找来再为您助助酒兴。”随着他的话音,在侧室早已准备好的敲大鼓、小鼓和吹笛子的婢子,列坐在走廊上,打扮得都很漂亮。

当下一个十分艳丽的二八少女,身穿贴金的六尺长袖短褂,内套五光十色后襟拖得很长的古式衬裙,薰得异香扑鼻,系着当代少见的宽带子,杨柳细腰随风摇摆,好像亭亭玉立的花朵。好色之徒如果看到必将魂飞天外,为这位玉人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可是小文吾生来就不好声色,面对来到眼前的这个少女,连眼皮都不抬,心里厌恶,恨不得立即让她离开。田乐的女艺人先向主人夫妇叩过头,又向小文吾叩了头,稍微退后一点儿,面对主客座席的中央坐下。常武满面春风地远看着季六说:“喂!季六,对这样的名艺人,不来个开场白,就如同读《源氏物语》的原著,枯燥乏味。你不仅武艺很好,还擅长猿乐(6) ,所以将你留下。赶快来一段。”季六假借带有几分酒意毫不推辞地说:“主公说得对,在下来一段。”说着取出扇子阔步向前,用双手左右拉开裙子褶,跪在那个少女的左边叩了个头,把头抬起来怪腔怪调地说:“东西东西,南北中央,敬告上座的大人君子。这位小女子来自镰仓,名叫朝开野,是当今的名伎。初来乍到又是初学的新手,有什么闪失差错,请列位多多包涵。田乐的节目繁多,举不胜举,有咒师、侏儒舞、田乐、傀儡子、唐术、品玉、轮鼓、八玉之曲、独相扑、独双陆、无骨有骨、延动大领之腰肢、虾漉舍人之足仕、冰上专当之取袴、山背大御之指扇、琵琶法师之物语、千秋万岁之酒祷、腹鼓之胸骨、螳螂舞之头筋、福广圣之求袈裟、妙高尼之乞襁褓、形勾当之面现、早职事之皮笛、目舞之翕体、巫游之气装貌、京童之虚左礼、东人之初上京,但那些都是男田乐所表演的。这姑娘虽也擅长男技,但她的拿手好戏是踩竹竿,走钢丝。今日天色已晚,留待他日奉献。今晚且跳个今样舞,让列位见笑。这是仿效桃花源故事的一段很好听的曲子,名叫《山路之桃》。为其表演忝作开场之白。”说了一通跑回侧室去。逗得女婢们,有的捧着肚子跑出去,有的忍不住笑了出来,有的笑得前仰后合,在四座的一阵欢声笑语中,奏起悠扬的笛声,敲起了大鼓、小鼓。这时朝开野从容起立,体态轻盈优美,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