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常武疑囚一犬士 品七漫话说奸臣(第3/4页)

行人走后村雨霁,来则安之且莫急。

性急则难以成事。既然不知住到何时,主房内人来人往,诸多不便。后院有个僻静的住处,从今天起就到那里去,安心养志。衣食之事或其他有何吩咐,可说给老仆。我们还会见面。”他说罢起身,由童仆跟随退到后堂去。小文吾虽然知道常武是假借主命扣留他,但也不便再争论。由老仆九念次领着到静室一看,是两间长九尺的茶室式房间,有浴室和厕所。另外还有个只有三张草席大的小间,室内有盛被褥的壁橱。从庭院引来水管注入水池和洗手盆内。大概是为度夏而修建的。在方格篱笆内开着应时的花卉,小松倚石而立,头上浴着夕阳,不知哪个枝条上有寒蝉在鸣叫。渴了炉上有百年之釜,倦时庭内有信步之地。但纵有美景也无法排遣惆怅之怀。此处三面是墙,南面有门,但有同于无,总是锁着。这样便如无罪而被囚禁,客舍恰似监狱。自那日之后,只有男童每日送来三餐,月中有两三天,几个老苍头来清除院中之杂草和打扫落叶,连个交谈的对象也没有。小文吾真是度日如年,十分焦急,痛苦万状,仰天长叹道:“厄运怎么这样苦苦地缠着我?自从在荒芽山遇难,不知其他四友生死存亡,由我带领的两个女子不知去向。故乡有父亲和外甥,父亲年迈,外甥尚幼。思前想后,身虽在此,却无日不心猿意马。佛经所说火宅之烦恼,苦海之风浪,概即如此。但是马加大记出于忌妒而使自己受尽如此欺凌。他是个奸险的小人。诚如古人所云:‘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虽不难突破此门而逃出,但又如何出城?如被捉到反而倍受耻辱。”他苦闷得难以忍受,但却又没长翅膀欲飞不得。小文吾犹如笼中之鸟,在暗自呼唤着朋友。在忧思中又到了暮色苍茫的黄昏时候。

就这样地秋去冬来,在孤寂的客舍中辞去旧岁,转年到了文明十一年春的三月时光。院内百花盛开,群芳斗妍。但除他自己却无人来观赏。还是只有几个苍头常来除草,其中有个叫品七的老苍头时常向小文吾问寒问暖,虽言语不多,却很朴实。小文吾也毫无隔阂地在其休息时,煎茶共饮,谈论世上的古今之事。品七十分高兴,相处益亲。一日品七独自前来,春季日长,过了晌午他便坐在走廊上小憩。小文吾又到他身边进行慰劳。品七回头看看说:“让您受苦了。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无不令人心情舒畅,悠然自得。看您脸上如带病容,瘦成这个样子。以莫须有之事竟遭此不测,扣留一个过路人,已关了将近一年,实在太可怜啦!毫无办法,无论智者或是好汉,由于前世的因果报应,命运不济,一生抬不起头来,是世间常有之事。最近听说在武藏的大冢,有个叫犬冢番作的好汉,家业被其姐夫霸占,气愤难忍而剖腹自杀。犬冢的独子也不亚于其父,颇有才干。虽不知其详情,据说如今已不知去向。因此不论智者或是勇士,不遇时机便被埋没而无人知晓。然而人的穷通无常,您还年轻,即使被囚禁将近一年,也总会有得到自由之日。如过于悲伤就会使人短命。要放宽心,耐心等待解除厄运的时机。”他如此安慰,小文吾心情稍微舒畅些说:“你说得有理,我也曾听到过犬冢父子的名字。你认识他们吗?”品七听了摇头说:“我虽不认识,但与犬冢的里人糠助有世代之交,他在世时,曾去交谈过,知道些消息。现在世上什么人都有,可不能高声讲话,这里的权臣马加大人,是个居心险恶的人物,什么事都为所欲为,连国主都得让他三分,不知前世有什么因果报应?”小文吾听了趋膝向前说:“愿闻其故,虽然应该谨慎不能随便说,但我是外乡人,没人问我,所以是不会泄露的。请你快说给我听。”在小文吾的怂恿之下,品七搔搔头四下看看说:“您是位谨言慎行的人,就告诉您吧,可切莫泄露。您也许听说过,享德四年秋,下总的千叶家分作两派,交战不休。究其缘故,本国的已故主君千叶介胤直尚在弱冠时,千叶的同族原越后介胤房劝主君跟随浒我御所的成氏朝臣。圆城寺下野守尚任劝谏主君跟随镰仓管领〔山内显定和扇谷定正〕 ,胤直从尚任之议投靠了镰仓管领。胤房非常气愤,加入成氏朝臣一方后,便与千叶的马加陆奥入道光辉一同率领数千军兵,攻陷我国的多胡、志摩两城。大将胤直主君剖腹自杀,胤直之父前千叶介入道常瑞、其舍弟中务人道了心也一同剖腹。自此由成氏朝臣任命陆奥入道光辉之嫡子孝胤为千叶介,驻守千叶城。另外管领方面,于康正元年冬,任用入道了心之长子实胤和次子自胤,驻守武藏的石滨城和赤冢城。于是千叶家就更加分裂,二派互相仇杀。这时千叶家旁系的武士马加记内常武侍奉孝胤,因有过失逃到下总,投靠石滨将军的麾下。他汇报了千叶的情况,一心奉公,不久得到实胤的信任,终于做了重臣,将记内改作大记,显赫一时。此间实胤主君近年多病,有遁世的心愿,想把家业让给其舍弟自胤。马加常武听了,骨子里想,赤冢城中有粟饭原首胤度、笼山逸东太缘连两位老臣,都是同族。其中胤度是在下总志摩的如来堂与主君常瑞了心一同自杀的粟饭原右卫门尉之子,多年跟随自胤。如自胤继承了家业,将那两个人带来,定是最高的权臣。果如是,自己的权势将被削弱,很不光彩。缘连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无深思远虑,对付他并不难,所虑者是胤度。他暗自琢磨,难道就没办法吗?自此以后便常去赤冢问候自胤,与粟饭原和笼山两位老臣也交往甚密。一日常武从实胤的宝库中偷偷拿走一只叫岚山的竖笛,揣在怀里去赤冢的粟饭原邸,说有秘事相商,与该主人在密室内耳语说:‘某今日前来是奉国主之命,您还没听说吗?据说浒我将军确实将与两管领家言归于好,国主日内想把家业传给赤冢将军〔指自胤〕 ,虽然要继续仰仗管领的帮助,但如不讨好浒我将军,以后将有诸多不便。因此为今后着想,宜早做打算。要在双方公布修好之前,派人到浒我去以便搞好关系。但是若从石滨去,怕被镰仓知道,如从自胤这里派人前往镰仓是不会生疑的。关于觐见浒我将军的礼物,我家自离开本国,无何贵重宝物,只有这支竖笛是家祖贞胤时的遗物,浒我将军也知道,想进呈此物。至于其他礼品可由自胤随便添些。因此事异常机密,故望汝悄悄去胤度处,传达吾意。’说得活龙活现,把笛子递给胤度。胤度非常高兴,毫不怀疑,表示欣然接受实胤的嘱托,急速奏明自胤,按照所嘱由他去浒我,回来后再向实胤禀奏去浒我的情况。常武暗中高兴把事情办妥,回到石滨城。却说粟饭原胤度,当日就去见自胤,启奏了马加常武传达的实胤的旨意,呈上了那只笛子,自胤不胜感激和喜悦,心想:石滨将军之所谋是对我的爱护和关怀,焉能违背?献给浒我将军的礼物,只有一只笛子未免太少,再送点什么好呢?于是就问胤度,他沉吟片刻说:‘某前次出使镰仓,在该地购得长短两口刀,其刃锋锐非比寻常,献给主公,命名为小筱和落叶,不是还由您秘藏着吗?那两口刀正好用作礼品。’自胤点头微笑说:‘我倒把那两口刀忘了。这样觐见的礼物就够了。这个差使非你不可,就有劳你去一趟吧!’胤度莞然笑道:‘您虽未吩咐,在下也已做好了准备。明日就起程。’自胤很高兴,让在隔壁的近侍取来小筱和落叶双刀,与岚山笛一同递给胤度。胤度接过去赶忙回府,当日命令木工做了两三个装笛子和双刀的箱子,匆忙打点行装,带着上述礼物和两名年轻武士,连同随从约十余人,次日清晨望浒我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