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白刃红尘(第3/6页)

好河络时刻记得自己的职责。为了在孩子面前显得更高大一些,哨兵挺起胸膛,庄严地用通用语问道:“商人?”

少年望了望河络的长戟,微微皱起眉头。

“让路,”他以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命令语气说,“山那边的情况你们没看见吗?”

老河络恪于职守,坚持道:“商人?请给我渡关传书。没有渡关传书,不能越过此界。”

在他们说话的当口,一枝野葛贴着地面爬过来,将它的触须探向少年的靴子,然后缠绕小腿向上升起,将有毒的钩吻扎进年轻骑者的裤腿。少年动了动脚,将那枝野葛的藤扯断,用靴跟在干硬的土地上碾碎。

河络哨兵们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一幕。野葛是越州最常见的攀缘植物,它三角形的小叶只有巴掌宽,而如今有笠帽大小。不仅仅是这枝野葛,仿佛路旁所有的植物都在变化,都在疯狂生长。

少年身后的商队陷身于越来越高的植物波涛中,绿色的水花拍打在他们的大腿处。

紫衣少年从腰带上抽出一把一肘长的匕首,那匕首如同一道细长的弯月,寒光闪耀,匕首的柄是暗红色的犀牛角,看上去已经磨损得很厉害了。

老兵发觉那种莫名的恐慌又回到了身上。

站在对面的不过是个孩子,他垂下的胳膊微微颤抖,捏紧拳头,好像在克制什么。但他逼近的脚步轻捷又有节奏,身体里就好像隐藏着一只猛兽——一只目的明确的猛兽,它是如此残暴,甚至那少年也不愿意让它就此跃出。

老河络看了看五十步开外的商队,商队的人都静止在自己的驼兽上,如同一尊尊木偶,完全没有上来帮忙的意思。

如果哨兵不让路,那些人或许会死在这片中了邪的林子里,但他不能坏了规矩。

老兵耐心地解释说:“没有传书,你们应该到自己的城主那里去申请。依照北邙之盟的约定,我们欢迎任何一支有传书的商队。”

“我只想走出这片该死的林子,”少年说,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显得有点儿急躁,“快退开,算是帮你们一个忙。”

他身后的山林抖动着,看不见的喧嚣躁动紧追在后。

“莫非你要闯关?”老兵恪守职责,“我们是五个,你是一个——即便你的伙伴们冲过来帮忙,可我们一旦发出警告,铁鼠部落的弩手就会占据两侧高地,居高临下地射击。你们走不出这道山谷。”他后退一步,微微扬手示意,长戟手微微屈膝,将长戟顶在脚上,排好阵势,站在四名长戟手后面的弩手已经将一支牛角鸣镝搭在了弩上,斜指向上。看到所有河络准备就绪,哨兵长官稍稍松了口气。

“稍微计算一下就可以知道,你不可能赢,”老河络好心肠地想要传授算学,“你会计算吗?听说草原人不清楚自己有几只羊,但这次一只手就可以……”

少年抛开兜帽,露出一双眼睛。

笑容在老河络的嘴角凝住了,他面对的是一双被诅咒过的眼睛,冰冷彻骨,带着暗淡的绿色,这样的眼睛曾见过恶臭的沼泽中升起的最狂野的噩梦。

从这个单薄的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好像冻结的冰霜挂满四周绿意盎然的枝头。

只有在一个地方,只有在那个鲜血横流的地方,他曾见识过这种可怕的杀气。

“天罗?”老兵大叫了一声,他抑制住自己的恐惧,猛地挥起长戟,朝那少年砍去。

乌黑的戟锋刺破空气,发出呜的一声长啸。老河络知道,这是他这一生当中最不顾一切挥舞出的一击。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绝不能让这名天罗近身,否则,他们就全完了!

河络的长戟手久经训练,一动皆动,四把长戟在空中交错而击,层次叠落,没有留出一处空隙,将少年笼罩其中。老兵那奋力一击正中少年的腰际,却如同击中了空气,刺客的影子像水汽向上翻腾,眼睛一花的工夫,那位年轻的杀手已然在交错的戟影中跨越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速度快如影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