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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想法肯定延续了好几个小时,并且一直占据着他全部的注意力。有一样他最想不到的东西唤醒了他——一个人的声音。恍惚之中,他发现所有的鱼都已弃他而去。他自己的那条鱼正有气无力地游着。几步之外,“非人”不再逃跑,而是慢慢向他靠近。它缩作一团地坐着,眼睛上有瘀青,几乎睁不开,它的肌肉是肝紫色,腿显然断了,痛得它龇牙咧嘴。

“兰塞姆。”它有气无力地说。

兰塞姆一言不发。他可不想再鼓励它重新开始那个把戏。

“兰塞姆,”它又断断续续地说,“看在上帝的分上,跟我说句话吧。”

他惊讶地看了它一眼,发现它泪流满面。“兰塞姆,别不理我,”它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它们把我们怎么啦?你,你浑身在流血。我的腿断了……”它渐渐没了声音。

“你是谁?”他突然问道。

“哦,别假装不认识我,”韦斯顿的声音咕哝道,“我是韦斯顿。你是兰塞姆——剑桥莱斯特的语文学家埃尔温·兰塞姆。我们争吵过,这我知道。对不起。我想可能是我错了。兰塞姆,你不会把我留在这里,让我死在这个倒霉的地方,对吧?”

“你在哪里学的阿拉姆语?”兰塞姆眼睛盯着对方问。

“阿拉姆语?”韦斯顿的声音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取笑一个临死的人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可你真是韦斯顿吗?”兰塞姆问,因为他已开始觉得真的韦斯顿回来了。

“我还能是谁?”对方答道,它突然小小地发了一下脾气,差点都要掉泪了。

“你到哪里去了?”兰塞姆问道。

韦斯顿(如果真是韦斯顿的话)浑身战栗不止。“我们现在是在哪里?”他紧接着又问。

“在皮尔兰德拉,也就是金星上。”兰塞姆答道。

“你找到宇宙飞船了吗?”韦斯顿问道。

“我只是在远处看见过,但不知现在它在何处,至少在几百英里以外。”兰塞姆说。

“你是说我们被困在这里了?”韦斯顿几乎尖叫着说。兰塞姆什么也不说,而另外那位却低下了头,像个婴儿一样大哭起来。

“嗨,”兰塞姆说,“就算你哭成那样也没用,打住吧。哪怕你现在是在地球上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还记得吧,地球上在打仗。德国人可能此刻正把伦敦炸得稀巴烂!”看到那家伙还在哭,他又补充道,“打起精神来,韦斯顿。说到底,不就是死嘛。你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死的。我们不会缺水,只饿不渴还不算太糟糕。至于淹死——嗨,被刺刀刺伤,或得了癌症,那不是更糟吗?”

“你是想说你要离开我吧?”韦斯顿说。

“就算我想离开你,也走不了,”兰塞姆说,“难道你看不出我和你自己的处境一样吗?”

“你得答应我不走开,不把我一人留在这里,我踉踉跄跄的,站都站不稳。”

“好吧,如果你想要我答应你,我就答应你。我还能到哪里去?”

韦斯顿缓缓地环顾四周,然后催赶他的鱼稍稍靠近兰塞姆的鱼。

“它……在哪里,嗯?”他轻声问,而且还做出一些毫无意义的手势来。

“我还想问你呢。”兰塞姆说。

“问我?”韦斯顿说。他的脸形差不多都变了,很难确定他是什么表情。

“你知道最近几天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兰塞姆问。

韦斯顿再一次不安地环顾四周。

“都是真的。”他终于说了出来。

“什么都是真的?”兰塞姆问道。

韦斯顿突然对他一阵咆哮。“你会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淹死时感觉不到疼痛,死亡也注定会到来,一派胡言。你对死亡才了解多少?都是真的,我告诉你。”

“你在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