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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圆形飞船的一侧终于站稳。挤作一团的床和桌子,全都乱糟糟地悬在此刻的墙或天花板上,成了一堆废物。原来的门变成了地板门,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打开。他们感觉身体重得像铅一样。所有的活儿都干完后,狄凡从行李袋里把衣服拿了出来——他们在马拉坎德拉穿的衣服——然后蹲在客厅那头的墙边(现在成了客厅的地面),注视着温度计。兰塞姆注意到,这些衣服包括厚厚的羊毛内衣,羊皮短上衣,皮毛手套和护耳帽。狄凡对他的提问不理不睬,只忙着研究温度计,并朝下面控制室里的韦斯顿大声嚷嚷。

“慢点,慢点,”他不停地喊道,“慢点,你这该死的傻瓜。马上就要飞起来了。”接着又严厉地、恶狠狠地说,“够了!让我来吧。”

韦斯顿没有回答。狄凡的建议被当成耳旁风,这倒是挺稀罕的。兰塞姆断定那人因为恐惧或兴奋,差不多已经失去了理智。

突然,宇宙的亮光似乎被突然熄灭了。就好像某个魔鬼用一块脏兮兮的海绵擦了擦天空的脸庞,陪伴他们这么长时间的耀眼光芒变成了黯淡、凄凉、阴郁的灰色。从他们坐的地方,很难打开遮光板,或把沉重的百叶窗推上去。飞船原来像战车一样在广袤的天际滑行,此刻却变成了一个黑乎乎的铁匣子,向下坠落着,只有窗户缝里透进一点亮光。他们从天际坠落,向一个星球坠落。兰塞姆以往的所有经历都不及此时此刻这样深深触动他的心灵。他不明白,自己过去怎么把星球,甚至把地球,看成是生命和现实的岛屿,在一片死寂的真空中漂浮。此刻,他看到星球——他在心里管它们叫“地球”——只是活生生的天空中的空洞或罅隙——是被淘汰、被扔掉的垃圾,沉甸甸的物质,浑浊的空气,不仅没有增加、反而削减了周围的光亮。然而他又想,在太阳系之外,这光亮就消失了。那难道就是真正的空洞,真正的死亡吗?除非……他苦苦地思索着……除非可以看见的亮光也是一个空洞或罅隙,是减少了的另外某种东西。那种东西跟永恒不变的明亮的天空相比,就像天空跟黑暗、沉重的地球相比……

事情的发生并不总是如人所料。兰塞姆到达一个未知的星球时,完全沉浸在一种哲理的思辨中。